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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荒山隐士佳客美酒甜言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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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潜诗喜说荆轲,想见停云发浩歌。

    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

    ——龚定盒己未杂诗

    空山寂寂,鸟鸣嘤嘤,猿响寒严树,鸟鸣山更幽。在猿啼鸟语之中,却忽有空谷足音,踏破了荒山的寂静。

    这是一个披着满身风沙的少年,他是武当派掌门人雷震子的关门徒弟秦元浩。此时正从险窄崎岖的徂徕山道上经过。

    徂徕山是在山东西北部的一座名队在泰安县之南,与泰安之北的泰山遥遥相对。山虽然不算很高,但因无甚出产,野兽也不多,山上却是少有人家。秦元浩踏进徂徕山之后,一直就是踽踽独行,没有碰见过一个路人。

    虽然是踽踽独行,寂寞无伴,但秦元浩的心中却是热烘烘的。他听着山中的鸟语,似乎是在一唱一和,心里想道:“古诗说‘嘤其鸣矣,求其友声。’鸟鸣嘤嘤,自古以来,就当作是求友之声,我这次到东平县去,正是广交天下英豪的好机会。”

    在空山寂寂之中,秦元浩已经在憧憬五天之后的热闹常烘了。

    “今天是八月初十,出了徂徕山,两天之内,我可以赶到江家。八月十五才是正日,我早来三天,不知江家可有宾客到了?若是我第一个先到,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江大侠极为好客,他一定不会怪我早到的。”

    原未八月十五这天是天下闻名的江大侠江海天的女儿出阁的日子,她的女儿江晓芙许配给他的掌门弟子宇文雄,定下了在今年的中秋佳节完婚。江海天结交满天下,各大门派知道了这个消息,少不免部要派人来江家贺喜。秦元浩就是代表武当派前往江家道贺的。

    本来武当派人才济济,而以江海天的身份,他的女儿出阁,武当派应当派一个辈份更高的去参加婚礼才能表示隆重。但因秦元浩虽然只是雷震子的关门弟子,但他天生异禀,武功之高,却在一众同门之上,雷震子最喜爱他,有意栽培于他,故而在他学成出师之后,第一次“出道”就叫他作为自己代表,到江家去作贺客。

    雷震子知道江海天最喜欢年少的英雄,他把本门最得意的弟子遣江家,江海天一定会青眼有加,感到高兴,而决不会嫌他失礼的。但因秦元浩是第一次出道,江家的人不认识他,所以雷震子特别写了一封亲笔的介绍信,连同江家送来的请帖,叫他一起带去。

    此际秦元浩就正在做着广交天下英豪的美梦。

    秦元浩正自想得得意,一阵风吹来,忽闻得沁人脾腑的桂花香味。秦元浩抬头一望,只见山坡上有家人家,房屋倚山修建,绿瓦红墙,颇有气派。一看就知决非猎户,而是有点钱的人家。这家人家的花园里种有许多桂树,丹桂飘香,随风送入秦元浩的鼻子。

    此时已是日影西斜的傍晚时分,晚霞如血,在晚霞映衬之下,山坡上的野花更显得红酣紫醉,尽态极妍,加上了丹桂飘香,疏林里红墙隐现。这样优美的环境,实是令人不忍速去。秦元浩心里想道:“天色近晚,出了徂徕山未必找得宿头,不如就在这家人家求宿。”但随即想道:“却不知道是什么人家,师父吩咐,江湖上须得步步小心,处处谨慎,荒山幽谷之中,有这样一家人家,显见是不大寻常,岂能随便投宿?我在深山野岭里露宿也是惯了的,找不到宿头,又有何妨?”

    可是秦元浩因为连日奔波,此际正自感到疲倦。他深深吸了口气,花香如酒,令他觉得好不舒服。秦元浩伸了一个懒腰,坐了下来,心道:“我且歇歇一会再走。反正也不忙着赶路。”

    忽听得那家人家的花园里有个少年的声音说道:“大漠孤烟直。”随即有个少女的声音说道:“长河落日圆。”秦元浩在雷震子门下,乃是日间学武,晚上学文,唐诗宋词都曾读过一些。听得园中的男女每人念一句诗,不觉有点奇怪,心道:‘他们不在书房里读,却在花园里念诗,又不是整首的念,这却为何?”

    那家人家在山坡下面,秦元浩则是在山坡上面坐着的,花园虽有围墙,却挡不住他的视线。他无意偷看人家,但因好奇心起,不知不觉的就把视线投了去去。刚才那对少年男女是在花树坎中,如今则出到园中的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只见他们每人手里提着一把长剑。

    那少年道。”你的‘大漠孤烟直’使得对了,不过劲道尚赚不足;‘长河落日圆’却使得不对,还要再练。你看我的。”说罢,将长剑一抖,划了一道圆圈。但见剑影如环,少年的整个身子都似在光环之中。

    那少女跟着将剑反复的划着圆圈,可是圈儿总划不圆。少女赌气道:“这么难练,我不学了。”少年笑道:“这一招我曾整整学了一个月,才能运用纯热了,你才学了三大,就灰心了?”

    少女道:“好,这招明天再练,你再把那招‘大漠孤烟直’比划给我看看,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劲道总是使得不足。”

    少年一剑刺出,其直如矢,只见树上的桂花,纷纷飘下。

    秦元浩虽然不在园中,但看见桂花纷落,也好似感觉得到他那虎虎的剑风。秦元浩不觉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少年使的确是上乘剑法,功力也很不凡,如不知是哪一派的?”这时,秦元浩才知道他们是在练习剑术,所念的唐诗乃是招数的名称。

    少年说道:“出剑之时,小臂微弯,气沉丹田,蓄劲待发,出招之际,力求其直。这样劲道就自然足了。”少女练了几次,出剑之时,果然也有桂花落下。少年笑道:“好,你的天资比我高,这一招行了。”

    少女道:“我和你对拆练过的十二招。喏,星垂平野阔。”一剑刺出,剑锋颤抖,剑光锚开。秦元浩虽然不懂得他们这一套剑法的奥妙,也知道少女使的这招,已经符合了诗的意境。果然听得少年赞了一个“好”字,说道:“小心接招,我还你一招‘月涌大江流’。”声出招发,登时只见一片寒光,突现涌现,剑势绵绵不断,当真有如一轮皓月,涌出江心,而浪花四起,将江心的月影,荡得破了又圆,圆了又破的模样。

    这两人对拆了一十二招,每一招都符合一句唐诗的意境,看得秦元浩目眩神迷,心中想道:“怪不得师父说江湖上藏龙卧虎,处处都有能人。这个少年的剑法不知是那一派的,但已不在我派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之下。”想至此处,不觉油然起了结交之心。

    心念未已,那少年念道:“风急翻霜冷”寒光一抹,剑影翻腾,出手快极。那少女回了一招“云开见月惊”这一招横剑前推,本来是解拆少年那一招的,但因这少女时候拿捏得不够准确,慢了些儿,劲力不足,只听得“铛”的一声,双剑相交,少女的青钢剑脱手坠地。

    秦元浩见这少年的剑术使得如此精妙,几乎禁不住喝起彩来,幸亏惊觉得早,话到口边,终于忍住。

    少年拾起剑来,赔笑说道:“对不住,我收势不及,把你的剑打落了。再来,再来。”

    少女赌气道:“我的剑比不过你,不来了。”少年说道:“咱们是拆招玩儿,你怎么认真起来了?”少女说道:“说是拆招玩的中为什么存心要我好看?就算你是师父,我是徒弟吧,你也不该把我的剑打落。好,你的剑术多好,我也不跟学了。”

    少年连忙赔礼道:“我若是存心的,叫我不得好死。好在也没旁人,你也不怕给人笑话。”

    少女道:“你怎么知道没有旁人?”少年说道:“我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我说没有旁人就没有旁人,要是真的有的话,我还不把他揪出来吗?”

    秦元浩听得他们如此说话,似乎是针对自己而发,不自觉的连忙把身子躲藏得隐密一些。

    秦元浩本来是动了与他们结交之念的,如今听了他们的说话,方才警觉倘若自己此时出去,实是大大的不妥。要知武林中人,在他们练习本门的秘传武技之时,是决不欢迎外人旁观的。故而偷看别人练武,列为武林禁忌之口。秦元浩心里想道:“幸亏他们没发现我,要不然只怕要惹出麻烦。我又不知道这家人家的来历,还是等待到了江家之后,向同道的长辈打听,知得清楚了,再来结交也还不迟。”

    秦元浩想要走开,但这对少年男女还在园中,秦元浩一走,只怕会给他们发现。因为秦元浩虽然无意偷看别人练武,也只好再看下去了。只听得那少年说道:“嫦妹,咱们只是彼此切磋,怎谈得上什么传授?这套剑法是我练了多年的,当然可以由我教你,但说到暗器功夫,我可就要向你请教了。对啦,咱们今天不练剑术了,继续再练暗器如何?听说你的梅花针打得出神入化,露一手给我开开眼界吧,也好让我学学高招。”

    少年这么一捧,这少女才化嗔为喜,说道:“你别给我乱戴高帽,我爹爹说,你的叔祖最天下第一高手,你的暗器功夫怎会比不上我?是存心要看我的笑话吧?”

    秦元浩听了,不觉惊疑不定,心里想道:“当今的天下第一高手,谁不知道是江大侠?哪来的又一个天下第一高手?若说这少年的叔祖就是江大侠吧,但江大侠今年不过四十出头,怎能就有侄孙?何况也没听说江大侠另有兄弟?”

    少年笑道:“武功之道,各有所长,你家的点穴法与暗器功夭,我的叔祖也是很佩服的。你别客气了,礼尚往来,你也该教教我了。”

    秦元浩起初以为他们是同门的师兄妹拆招,如今才知道不是。

    少女说道:“好吧,你既然走要看我笑话,那我就只好献丑了。”说罢,掏出了一把梅花针,自言自暗道:“怎么练呢?嗯,有了,这些嗡嗡叫的蜜蜂令人讨厌,待我把它打下。”

    少女附近的桂树上,正有一群蜜蜂飞来采花酿蜜。少女说罢,把手一扬,只见金光闪烁,一大群蜜蜂纷纷坠下。

    这少年喝彩道:“好,好功夫,难得的是每一只蜜蜂都着了一口梅花针,不多也不少,这手功夫比‘天女散花’要高明多了。”

    少女笑道:“你倒是个识货的行家,如今该看你的啦。”

    秦元浩见了这少女的暗器功夫,也不禁暗暗吃惊,但心里却最想道:“这少女的暗器手法确是高明,却未免太残忍了。且看这少年的暗器功夫又是如何?”

    这少年并不客气,说道:“好吧,你要我献丑,我也只好从命。”说罢,脸儿朝外,倏地把手一扬。

    少女道:“你打什么?”就在少女说话之时,秦元浩只觉微风飒然,对方的暗器已然打到。原来这少年是把他当作暗器的目标的。

    秦元浩冷不及防,险些给他打着,连忙在间不容发之际,施展“弹指神通”的上乘武学,铮、铮、铮三声响过,三枚透骨钉给他弹得飞出数丈开外,方才落地。但秦元浩的指头也微觉疼痛,他与这少年之间距离有二十丈开外,而且这少年是在山坡下面打上来的,打到二十丈开外,居然还有如此劲道,秦元浩也不禁大力惊骇了。

    这少年把透骨钉一发,猛的就大喝道:“何方小子,胆敢偷看我们练武,你当我们不知道吗?快快给我们滚出来!”少女则笑道:“这小子的功夫也还当真不坏呢!”

    秦元浩本来就有与他们结交的心意,只因怕犯了江湖禁忌,才不敢出来。但如今既然是给他们发现,也就只好出去了。

    当下,秦元浩跑下山坡,跃过围墙,到了园中,向那少年拱一拱手,说道:“小弟是武当派的弟子秦元浩,路过此地,并非有意偷窥。请兄台原谅。”

    秦元浩自报师门来历,一来是依照江湖规矩,向对方表示尊重的意思。二来也是希望取得对方的好感,不至于对他有所误解。要知少林、武当,并驾齐驱,乃是武林中最大的两个门派。别人听得武当的名头,多少会对他有几分尊重。

    不料这少年受了秦元浩的一揖,大刺刺的竟不还礼,却冷冷说道:“管你是什么武当弟子,你偷学我们的剑术,就是不该!”

    秦元浩是个外圆内方的人,也很有几分傲气的。尽管他想与对方结交,但听了少年这样不客气的说话,也不觉动了怒气,说道:“兄台的剑术确属高明,但我武当弟子,还不至于是偷学别人武艺之辈!”

    少年“哼”了一声,说道:“武当弟子又怎么样?好,我就领教你的武当剑术!”长剑二指,疾如闪电,陡然飞起几朵剑花,就向秦元浩攻了过去。一招之间,连刺秦元浩的三处大穴。

    秦元浩心里想道:“我可不能辱了本派的威名。”在对方苦苦相迫之下,秦元浩也只好拔剑招架了。

    这少年道:“嫦妹,你小心细看!”唰的一招“大漠孤烟直”剑直如失,使得迅捷无比,剑尖指向秦元浩的面门,竟是想刺瞎他的眼睛!

    秦元浩又惊又怒,心道:“即使我是偷窥了你的武技,你也不该出手如此狠毒!”当下只好也施展本门绝学,一招“横云断峰”剑势一封,倏地一翻一绞,只听得“铛”的一声,少年的长剑给他格开,身形斜窜三步。少女格格笑道:“我仔细看了,原来你这一招‘大漠孤烟直’是可以这样破解的。”

    这少年本来是想在意中人的面前炫耀他的剑法的,不料伤不着人家,反而给人家迫退三步,不禁老羞成怒,喝道。”好,叫你这小子知道厉害。”长剑一圈,接着一招“长河落日圆”剑光飞舞,倏然间合成了一道光环,将秦元浩的身形笼罩在他的剑光之下,倘若给他这招得手,秦元浩就要给他拦腰斩为两截。

    秦元浩见他越来越狠,心中火起,想道:“不还他一点颜色,他只当我是好欺负的了。”于是剑尖一挑,从光环中穿入,一招“横扫六合”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霎然间剑光流散。少年的这招“长河落日圆”又给他破了。

    秦元浩道:“可以罢手了吧?”少年喝道:“胜负未决,焉能罢手?”说话之间,疾攻三招,一招狠过一招。他这套剑法确有独到之处,每一招都有着好几个变化,连环三招,一气呵成。幸亏秦元浩看过他与这少女拆招,稍微摸到一点底子,这才不至于给他杀得手忙脚乱。

    秦元浩心里想道:“这小子不肯罢休,我若只守不攻,终须吃他的亏。”要知武当派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本来是以攻为主的,用来防守,实是不能发挥剑法之长。

    秦元浩一声长啸,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对不住,我可要还招了!”手起剑落,左刺两剑,右刺两剑,中间又刺三剑。”出手七招,快如闪电,式式不同。少女在旁边看得目眩神摇,失声说道:“咦,文大哥,他的剑法似乎比你还快几分呢!”

    少年面若寒霜,他在秦元浩的连环夺命剑法急攻之下,已是分不出心神与这少女说话。只见他蓦地平地拔起数尺,长剑横空一掠。剑锋自左而右,忽地在中途一转。剑势陡然迭转,出手如此之快,招数随心转换,这在剑术中也是极难练的了。

    这少年一起一落,剑光横空一掠,在这瞬息之间,也使出了五种不同的招数。只听得又是一片断金碎玉之声,秦元浩的连环七剑,竟也给他化解开了。秦元浩见他解得如此精妙,心中也不由得暗暗佩服。

    秦元浩赞了一个“好”字,意欲就此收手。不料那少年又攻过来,冷冷说道:“我的剑法是好是坏,用不着你来评论。哼,你们武当派的所谓‘连环夺命剑法”也不见得就夺得了我的性命。”疾攻过来,身随剑进,左一招“星垂平野阔”右一招“月涌大江流”剑光霍霍展开,当真是有若长江大坷,滚滚而上。

    秦元浩心中想道:“此人简直是不可理喻,说不得我只好与他认真厮杀一场了。”秦元浩有所不知,这少年倒不是蛮不讲理,而是气量狭窄,他气忿他的意中人称赞了秦元浩的剑法,故而非把秦元浩挫折不可。

    这少年身随剑进,剑法展开,凶猛处有如奔雷骇电,轻灵妙又宛若流水行云,确是不容小觑,秦元浩乍逢劲敌,抖擞精神,把“连环夺命剑法”使得凌厉无能,霎然间只见满场都是剑光,忽东忽西,忽聚忽散,宛如水银泻地,花雨缤纷!场中只有两人比剑,却似有干军万马在奔腾追逐,不多一会,双方越斗越紧,但见剑光,不见人影。

    这少女初时还是神色从容的注目而观,随着他们越斗越紧,这少女的心情也不觉越来越是紧张。待到只见剑光不见人影之时,她已是不由自己的惊慌起来了。

    这少女怕的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心中想道:“伤了文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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