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他喜欢我叫他哥,我就叫,似乎这个字是给他造出来的,很自然。
“妈妈来了,是在这里见,还是回屋去?”他有些小心的站在我身边,还有殷切期盼。
“听你的。”我,没有所谓的。
他说见谁,总是他的考虑,我听话就是。
太阳从槐树顶上照过来,盖住了腿,露出了手。
我换到那边去,暂时还没太阳。
那边几株高大的楠木,下午才会将影子拖到这里。
楠木底下的紫荆花,开着花儿,紫色的。
过了一会儿,布莱恩和米饭带着一群人过来。
冉桦在旁边跟着,穿着警服,看着整齐多了。
还有几个穿警服的人,手里拿着电棍,腰里别着枪。
我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想法:他们这么多人能不能搞得过铭风一个人,或者布莱恩一个人。
很奇怪很莫名其妙的想法,我没多想。
人群前头,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后面是几个女孩。
五花八门的,他们要做什么?布莱恩让我见妈妈,谁是“妈妈”呢?我等着,总会有人告诉我的。
“可人……”
前头的女人和男人同时叫我,一个悲痛不已,一个悔恨不已。
女人穿着很朴素的衣服,长得很整齐匀称,不知道她悲痛什么。
男人矮个子、脑袋黑亮,感觉很老,不知道他悔恨什么。
他们都叫我,认识我吗?是不是又要问我一遍:记不记得他们?我不记得。
但是,女人的样子,虽然是短发,衣服也很素净,但脸的轮廓很像我,大概我们有什么关系吧。
女人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泪流满面的哭,诉:“可人,是妈妈,你不认识妈妈了吗?是我……”
我看布莱恩,布莱恩点头,说:
“妈,你别哭了,可人不能受刺激,别的都没事,你就放心吧。可人,叫她妈妈,她是你妈妈,是疼你的。”
我头有些痛,一手扶着头,我说:“妈,你别哭了。我大概忘了好多事,我不是故意的……”
布莱恩忙过来,揉着我的头,问:“是不是头痛?妈,你快别哭了,可人不能受刺激!”
布莱恩话没说完,她哭得愈发厉害,哽哽咽咽靠在米饭身上哭个不停。
我闭上眼,我的世界是安静的,安静的……喝了口紫苏茶,感觉好多了,我说:“还好……哥,你别为难她。”
妈妈拉着袖子抹了泪,急急的道:“可人,妈没事,妈没事。你不记得妈妈不要紧,只要你没事,记不记得不要紧。”
说着话,她又泪流满面,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米饭忙拉着她到一边低声劝着,说什么姐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的。
我是不记得了,大家都没哭,她为什么要哭?
她哭,我为什么会头疼?
大大的喝了几口紫苏茶,感觉还好,不会那种绞着疼。
我就安静的坐着,看着。
忽然,那个男人也哭,妈哭得重了,他渐渐的也哭出声来,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哽咽难言。
他身上穿着条纹的衣服,灰蓝色相间,有点像……不知道,我没见谁这么穿过,大概是我忘了。
他跪着我面前,边哭边诉:“可人,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终于知道什么叫报应了,报应啊!但为什么要报应在你身上,为什么呀?老兲!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女儿?!”
“老兲!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女儿?!”他忽然仰头冲天大叫,声嘶力竭,像动物园里狮子吼。
布莱恩带我去过几个动物园,狮子叫起来……也没这么厉害。
男人满脸都泪,脸偏黑,眼睛比布莱恩还小,但很像。
他看着我,又仰头冲天,大吼道:
“老兲啊!你睁开眼看看吧,是我的错,为什么报应在我女儿身上?我女儿何辜?!我错了,你天打雷劈,打死我我也无怨,老骨头我生了十几个女儿就一个儿子,差点绝后,这报应我都受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女儿,啊炳哈哈哈……”
男人拿头磕地,磕的咚咚响,他哭得跟笑似的,其实我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哭或者笑;但他最奇怪。
几个穿警服的警察要过来,布莱恩挥挥手,任凭男人磕头,磕个够。
他抬头的时候,我看着,他头上都流血了,血流如注,脑袋都要磕烂了。
我说:“血……哥……我头痛……”
布莱恩忙转过来挡住我视线,替我按脑门,边嘶哑着嗓子道:“老子,你先去包一下,可人受不了任何刺激。你哭也没用,她不知道。可人,别怕,哥在这里,你当没看见,啊……不会有事的。让他发泄一下,要不然他一辈子死都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