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自若的看着高云升,「当年的沈从澜和温秀才一样,都是穷书生,喜欢看书却手头紧,在书坊里一待便是很久,我只提醒过这样的人。」
高云升咄咄逼人的问:「他去书坊询问一窝端,为什么要一个人单独前往,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除了案情,什么也没说。」
高云升显然不信,抬眸盯着莲波,眼神里带着审视,「你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什么?」
「后悔当年没有选择沈从澜。」
莲波皱眉,「不曾有过的事,何来后悔。」
高云升不信,继续追问:「那时他只是个穷秀才,我已在衙门里当差,如今我虽升为捕头,他却成了我的上司。你今天见到他,是不是心里在比较过我和他?」
莲波终于忍无可忍的反问他,「那你后悔过没有娶芙表妹而娶了我吗?」
高云升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莲波冷冷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用这种反问的方式来回答你的问题。我和沈从澜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去,四年来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你婚后时常接济芙表妹,芙表妹也时常上门走亲戚,我今日才第一次这么问你。被人无端猜忌的滋味,感觉如何?」
高云升被呛到无言以对,脸色十分难看。
莲波板着脸道:「溪客书坊开门做生意,迎四海八方客,难道谁多去了几次,便和我有私?我楚莲波做事光明磊落,也不从在乎闲言碎语。只要朝廷不禁女人经商,书坊的生意我会长长久久做下去,直到找回我妹妹。你提亲的时候,我就明明白白告诉过你。你说不介意我商户女的身份,也不介意我抛头露面,你若反悔,此刻还来得及。」
她自幼博览群书,一向口才极好,吵架高云升从未赢过,更别提今日是他无端挑事。
高云升词穷,阴沉着脸转身出门,帘子从他手里啪的一声荡起来,又重重落下去。
那一声彷佛重重敲击在心里,将无形中已经存在了很久的裂痕,再次敲开更大的缝隙。
莲波闭上眼睛,长长吐了口气,是的,她后悔了,不是后悔没有选择沈从澜,而是后悔不该和高云升起争执。
她本就被王氏不喜,如果再和高云升失和,消息传入母亲耳中,只怕会让她更加忧心。母亲已时日不多,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为自己操心不安。
今夜是高云升无端找茬,她本不需要向高云升低头,但她冷静下来想了想,还是起身去书房,打算和高云升说几句软话,与他讲和。
书房离卧室不远,莲波提了盏灯,顺着回廊走过去,发现书屋内没亮灯。
他在外面奔波一天,竟也不洗漱直接就这么睡了?
莲波皱了皱眉,走到门前,轻叩了两下,屋内无人应声。她犹豫片刻,把门推开,灯光投过去,屋内无人。塌上的被褥迭的好好的,根本没铺开过。
书房后头便是高家院子的后门。
莲波站在门口,寒风好像瞬间吹透了后背。
这两年来,她忙着照顾母亲和书坊的生意,每日都睡的极早。高云升回来晚了便睡在书房,不去打扰她,她心里感谢他的体贴,没有怀疑过什么,更从未在半夜来书房找过他。
莲波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自己是自作多情,自诩聪明。高云升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对她体贴入微,关爱有加,而是他另有秘密。
她原先还对他有些歉意,所以一直用钱财来弥补,没想到……
这样也好,莲波吐出一口气,像是解开了心结,只觉得轻松无比。
这一晚她睡的很沉却不停做梦。梦里沈从澜站在青天塔下,问她,这上面的神仙是不是你?
她心里一惊,从梦里醒来,窗外天色微亮,还是雷打不动的老时辰。
柳莺进来替她梳头洁面,她忍不住问:「你半夜可曾见过郎君出门?」
柳莺摇头,「我是服侍娘子的,娘子一睡我也睡了。」
莲波心道:柳莺是陪嫁丫头不会说谎。高云升睡在书房,方便从后门出去。看来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也不会有人知道。
往常高云升宿在书房,会在早上过来和莲波一起去前院,先给王氏请安,再吃早饭。
今日莲波一反常态,梳洗完毕,先去书房找他。
高云升正在穿衣服,见到莲波微微一怔,「你怎么来了?」
莲波盈盈含笑的望着他,「我来给夫君赔不是。昨夜是我说话太冲,请夫君见谅。」
她先低头,高云升自然顺着台阶下来,笑吟吟道:「夫妻那有隔夜的仇,莲波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强了。」
莲波笑了笑:「都是我娘娇惯的。」
高云升点头,「我做梦都想不到你是养女。岳母对你当真是爱如掌珠,看不出来一点慢待。」
两人和好如初,用过早饭,高云升去了县衙。
据温秀才交待,偷乔娘子的那件衣服,临走时扔进了鬼园的枯井中。昨日天色已晚,捕快们一听要去鬼园找证物,全都变了脸色。捕快们也是人,都知道鬼园闹鬼,夜晚没人敢去。
沈从澜便安排高云升带人白日去取那件衣服。
高云升带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捕快老六和于飞到了鬼园。今日天阴,大白天里园子也是鬼气森森,十分瘆人。风呼呼从耳边穿过,像是有人在压着嗓子哭喊。
三人一进园子便感觉浑身都冒寒气,高云升心有怯意,只是他身为捕头,只能硬着头皮道:「有鬼也不会大白天出来。」
话虽如此,他还是抽出腰刀壮胆,随行的老六和于飞也都战战兢兢的提着刀。三人急匆匆直奔那口枯井,到了井口,老六放了绳索,让于飞下去捞那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