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婚事根本就不算数,你们没有行完礼,不算!总之,不论如何,你在事后嫁给我,我不介意,我不介意你与别人的过去……”
“我介意啊!”
沈烟寒搭在梁一飞手腕上反抗的一手垂落,她僵硬的、绷着的身子也软下,就连手中那发钗,也似没了力气地敷衍靠在脖颈的肌肤上。
她只乖巧、顺从地躺在床上,三千青丝在她背后铺成了一张绸缎般的墨画。
她不再抵抗。
她眼露凄凉。
“你知道,我是怎么与秦家七郎相识的么?”
“是因有人,包括你父母在内的那些人,他们诋毁我亲娘的清誉,说她不守妇道,说她与人苟且……我回家问我爹爹,我爹爹不止不反驳任何,还跟那些人一样想她……”
“我气不过,我心头堵着一口气啊,我的亲娘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吗?”
“我与沈家断绝了关系,我在大雨倾盆的夜里离家出走了,你可知,我当时多么害怕,多么无助?可是踏出那一步了,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我没了父亲,没了沈氏,从此以后在这世间,沈烟寒,就只是代表沈烟寒一个人而已,再不是什么国子监司业之女……”
“那一日起,我孤苦无依……”
“你失去过父母么?你明白痛彻心扉的感受么?”
梁一飞被这句问话问得攥了下拳。
他失去过,他懂。
沈烟寒没得到他的回应,在继续说:“秦七郎,是我什么也没了以后,唯一得到的东西。”
“他是人也好,是条狗也好,只要是个活物,是需要我又信任我的活物,我都愿意照顾他,因为,我需要这么个事,帮我转移痛到难以复加的注意力……你懂么?”
字字泣血般一句一句娓娓道来,痛苦悲伤都飘在发霉的空气里,也缓缓飘进失神的梁一飞心里。
他没说话,只紧绷着下颚,眸色晦暗地盯着语调异乎寻常平静的沈烟寒。
沈烟寒依旧在继续:“你说让我事后嫁给你,是,我们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我可以与他和离,转头嫁给你。”
“可人心就是人心。我不能如牲畜那样,真忘了这般侮辱,真忘了这样的威逼。我本就什么也没了,嫁给秦七郎才有了家,你若执意逼我将这家拆了,我不过就是再回到一无所有,那时候……”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语气不掩其中坚定:“我也就再无顾忌,再无后顾之忧。”
梁一飞被她说得心中惊骇,身形随之一颤,“阿烟,你……”
她是在威胁他,她会求死。
她在说,即使她嫁给他,她也不会忘了今日之辱。她没了后顾之忧,总有办法寻到死路。
他望着她失了血色的小脸,在月色里白如枯纸,她眼中的光黯然失色,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失望与痛意。
这股痛,像一根根细针,正从那汪素常黑亮的、充满希望的、如今却没了希翼的眸中射出来,射得他钻心刺骨地生疼。
梁一飞看着她苍凉的眼,慌乱着解释:“阿烟,不,我从未想过要你死,不,不,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想爱你,只想永远爱你、疼你……”
听他这样说话,沈烟寒愈发显出颓败。
她将发钗从脖颈边移开,瘫着四肢,无力地躺平下来,“你既是要的我这个躯体,那我就给你,你自取罢。”
话毕,她阖上了眸子,眼角随她闭目,浸出两行清晰的泪。
见她如此,梁一飞愈发觉得她是真的再毫无顾忌,心中惊与惧直冲头顶地加剧。
不,这不是他要的。
这世间若没了愿生的阿烟,没了浑身生机的阿烟,他强留着她,又有何意义?
梁一飞搭在腰带上的手指一根接一根离去,半晌后,他轻笑了一声。
即使他知她话中或许一半真一半假,他也不再打算去深究了。
就是单单设想到,沈烟寒往后还用方才这样的、饱含失望的眼神看他,他也受不了。
“阿烟,我认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沈烟寒蓦地睁眼看他。
梁一飞转过去身,对背后的她说:“起来,我带你回去。”
看他不似作假,是真要饶过她,沈烟寒忙动作起来,将亵裤穿好,裙摆理顺,摸到发钗,攥进手心去。
沈烟寒整理好自己后,心中默了默,才缓缓吐息,起了身,走到梁一飞身后道:“走罢。”
梁一飞并未回头看她,沉默着抬了步,大步朝外迈。
沈烟寒便就不再言语,沉默着跟了上去。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随着门开,月夜里不知从何处窜出一道暗影来,一下窜到了沈烟寒和梁一飞跟前。
与暗影一道窜来的,是一阵果酒的香味,与一把粉末,直扑梁一飞的面。
蔡希珠高喊:“你个不要脸的,竟敢给我们下迷药,今儿个不让你尝尝姑奶奶我的厉害,枉费我医学世家的……啊!”
蔡希珠的话断在了肩上袭来的一阵痛意里。
原是梁一飞在她扑来时眼疾手快地往后一退,同时拉了沈烟寒一把,护她在身后,甩出了尚未来得及甩开的长鞭打成的圈。
“嘶……”
“嘶……”
这两声痛是从两个人口中呼出来的。一男一女。
蔡希珠揉着单薄的肩。
而梁一飞摇着头,甩着面上不期而遇的这把粉末,双眼都被刺得再睁不开。
听着两人皆受伤的模样,沈烟寒先问蔡希珠:“珠珠,你没事罢?”
又看了看横在蔡希珠与自个之间的肩头,问:“梁三郎,你也没事罢?”
月色皎洁如新,听着沈烟寒口中的话,看着沈烟寒身边的熟面孔,蔡希珠瞪大眼。
“皎皎,你和他……不,皎皎,他对你……”
“没事了。”沈烟寒只想离开这种地方,打断蔡希珠的问话,“我们这就回去罢。”
她上前拉过蔡希珠的手腕,攥她回去马车。
梁一飞在原地停了片刻,待眼中的刺痛缓解,这才跟了上去,坐去马车前方的车辕。
沈烟寒回兰苑时,秦月淮等在兰苑门口。
她提裙下了车,见着了雪地中一身白的郎君。
郎君萧萧肃肃,美如冠玉,只那双温润的眸中,看着她的马车车辕边,露出一分不加掩饰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