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梁一飞递了个水囊到她眼前时,沈烟寒是很意外的。
毕竟他与她之间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当着他未婚妻郑娘子的面,他此举,她更是觉得讲不清。
沈烟寒握了握手心,翕唇轻语:“多谢,但不必了……”
她这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梁一飞便直接将水袋塞到了她手里,“你是铁打的不成?你能不吃不喝到什么时候?”
恰此时,沈烟寒腹中“咕”了一声。
相识多年,彼此的脾气谁都清楚。
梁一飞顿了下神色,然后立刻问沈烟寒:“是你的肚子在响?”
这么让人尴尬的事儿,他却还这么故意问她,还是当着周边人的面,音量是收也没收分毫。
沈烟寒气恼得脸颊一下窜起红,反问他:“关你何事?”
话虽说得狠,但她的手却扯开了系水袋的绳,昂起头就猛灌了一大口水。
在对上梁一飞嘲弄的视线后,她更是没歇气,咕噜咕噜地,将水袋里本也没几口的水彻底喝了个精光。
沈烟寒将水袋递回给梁一飞,有些咬牙切齿地:“多谢!”
梁一飞扯了下唇,拿着水袋走了回去。
二人再未交谈,也未对视。
沈烟寒刻意不往梁家三人处看,眼睛看着殿外方向,等着秦月淮。
秦月淮比她想象中回来得更快。
他回来之时,不知是因他身上有吃食加持,还是因他人长得极俊,一出现,沈烟寒只觉得她从郎君身上,再度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时值傍晚,飘飞的雪花短暂停歇,稀疏的霞光从云层里漏来,橙黄的光洒在皑皑白雪之上,世间多了一份暖意。风也轻,云也淡,殿外一株冬梅斜探,秦月淮就从凌寒独开的梅枝间出现。
他一身白,背着满身暖光,行在白茫茫的天地万物之间,广袖轻扬,衣角翻飞,身形高挺,俊面朗眉。四周寂然无声中,他俊雅脱俗,气度非凡,像万物之主,掌着天地间的风景,一步一步往她的方向来。
脚步橐橐,踩的,不是青石板,分明是她的心尖尖。
似若有所感,秦月淮轻轻抬眸,隔着几个走动的人头,一眼,就定在了沈烟寒期盼的眸间。
秦月淮的目光从幽深变得柔软。
他看着她,扬唇,微微一笑。
那笑,何等和煦,何等温柔。
沈烟寒像陡然踩空了一步,心腔霎时跌宕,而后是挡不住地震颤。
此刻的她宛若根本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小姑娘,耽于郎君一身极佳的颜色和超凡脱俗的气度,脱口喃喃:“七郎啊……”
她话落,秦月淮就走进了殿,到了她身边。
双眸盯着灼灼望着他的小娘子,秦月淮柔声:“久等了。”
沈烟寒抿着唇,忽然觉得,纵然此郎君容姿不凡,也改变不了他是她夫婿,且对她还言听计从,这个让她很是骄傲的事实。
沈烟寒眼露满意地凑近秦月淮一些,眼睛在他的身上上下瞄,悄悄问道:“你找到吃的了吗?”
秦月淮点头,一手搂着她的肩,让她坐回那蒲团上,从大氅底下露出他手捏紧的装着果子的长袍袍摆,背着众人,用大氅遮挡他人视线,在沈烟寒眼前摊开。
数个红灿灿的柿子、青白的枣子,甚至,还有些红、黄等色,沈烟寒叫也叫不出名字的小果子。
沈烟寒眼露惊喜,“这么多!”
秦月淮认真提醒道:“不是让你一次吃完,这些,至少要吃一日。”
沈烟寒嘴边扬笑,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话毕,她抓起一个果子就往嘴里塞,“咔”一口咬下,清甜的汁水充溢口腔,味蕾被彻底打开,沈烟寒满足地眯起眼,“好甜!”
说完,她还加了一句:“还有你身上的味道。”
小娘子此刻的意思是这果子沾着他衣袍上的檀香味,可听到正给她擦嘴角果汁的郎君耳里,不免联想起了昨夜。
他亲她狠了些时,她不服气地一下坐起身,反客为主,故意咬着他心口的一块疤,咂巴嘴角,“味道不错。”
秦七郎的眸中闪过一丝黯色,对上她抬头看着他,那一双水洗过的璀璨瞳眸,喉结微滚。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说:“是么。”
沈烟寒点头,正欲再说话,就被秦月淮抬手一搂脖颈,压进了他的怀里。
秦月淮转脸看着一旁凑近来的人,冷声:“作甚?”
那人的头还往沈烟寒的脸蛋方向探,“你方才出去作甚了?”
秦月淮依旧压着沈烟寒的脖颈,大氅盖了她大半个人,冷冷盯着上前来探寻的人,语气比眼神还凉薄:“我们认识?”
言外之意是既然不认识,你管我方才去作了甚。
那人见看不清方才好像在吃东西的小娘子的脸,又被秦月淮恶狠狠盯着,只得讪讪一笑,走开了。
秦月淮依旧盯着他的背影,待他彻底远离了沈烟寒与他,去了殿外,才松了几分气。
这样被人盯着,而后被人抢了吃食的场景,他不是没遇见过。
永兴二年,他从汴京南逃,在破庙里与人分享为数不多的吃食,最后被几个壮汉联合围攻,抢了他一身钱财,他拼了命才护住最后一块传家玉佩。
永兴四年,他救过一个饿晕在外的人,那人醒来后,偷走了他最心爱的马……
他见过最恶的人心,对人的警惕不敢松懈。
他垂目看了一眼从他怀里抬头的沈烟寒,又瞧了一眼殿外方向,语气强硬道:“你就在我怀里吃。”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殿中少说二十多人,他身上的这些,只会引起饿鬼们没有意义的争抢。搞不好,还可能闹出人命。
“七郎……”沈烟寒看着秦月淮欲言又止,一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想了想秦月淮怀里的东西,又想了想那些给她钱的人恶狠狠不让她走的模样,似乎明白秦月淮的顾虑,点头道:“我知道了。”
秦月淮肃着一张脸,警惕地望着四周的人,用自己的大氅将自己的妻子牢牢遮着。
沈烟寒垂着头,在他怀里悄悄吃着果子,蓦地觉得这果子还有一股子酸涩味。
吃完一个后,沈烟寒从秦月淮怀里退出来,看着他道:“你累不累?出去外头歇一歇?”
秦月淮微怔,片刻之后,明白沈烟寒是要他出去悄悄吃东西,捏了捏她的发髻,“我是还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你在这坐着,乖乖等着我?”
沈烟寒“嗯”一声,重重点头。
可下一刻,秦月淮就将大多果子一把塞到了她的披风下,又用手替她盖得严严实实。
“七郎。”
沈烟寒诧异不已地看着他。
他这模样,哪像要出去吃东西的?
背着人,秦月淮偷偷亲了下她的额头,笑着道:“我要找你的前未婚夫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