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而面上也挂出了几分和蔼可亲的温和笑意。
王琼半阴半阳地冲沈烟寒说了那么一句话,一扭头,就看到妹夫的这般和煦表现。
王琼眼中一惊,而后朝王璋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勾唇道:“还当沈娘子是来见谁人呢,没想到原是来见妹夫的。”
闻言,王璋的双眸蓦地瞠大,看着沈烟寒的眼中渐渐表现出一种警惕。
这样好颜色的活色生香的年轻小娘子,与自己的郎君有交情,这还岂能是一桩小事?
齐国公温和的眼神更是一下凝住,而后变冷,变锐利。
李娩从他的地牢中失踪,没看住答应四郎要看住的人,他本就觉得没甚颜面,本就因有人挑战他的权威心情不佳,同时经过这些年与王家打交道的经验,他明白得很,此事能被人得逞定然是因府内有人里应外合,而这“人”不必多说,一定是一向对其长姐言听计从的他的妻子无疑。
王家的手竟然明目张胆伸到了他家中,未免也太长了些。
也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些。
这会王琼口中还说这种刺耳的意味不明话,齐国公只是顾念礼数才亲自送她出门的行为倏尔就这么彻底没了动力,他没甚笑意地朗笑了一声,道:“沈娘子来蔽府,不知是不是你母亲有什么话,要给在我府中的李娘子转达?”
不等沈烟寒反应,他看向了王璋,直视她道:“可惜了,她人此刻已不在我府上,被人给‘请’走了。”
这话既是替沈烟寒解围,又是提醒王璋姐妹,他们所行之事,他并非一无所知。
他的话说完,果不其然,王璋的表情就僵硬了不少,对上齐国公透着几分失望的逼视视线,更是有些不敢对视。
王琼看着沈烟寒的眼神,也从强者看弱者的一派游刃有余,变成了一言难尽。
莫非,这沈娘子,知晓温蓉同李娩的真实干系?
沈烟寒自然不清楚。
她反应几息明白过来“李家娘子”是指那李娩,也就是温蓉的远房亲戚。她也只知李娩进临安府后,就在目的不纯地在打探秦月淮,但她听到齐国公这会的话后,也反应了过来,李娩原来跟这孟府上有交情,再想温蓉来参加齐国公夫人的寿宴,瞬间就懂了,李娩是同这王璋有关系。
王璋,那就是王家背景。
王琼和王璋脸色骤变无疑也肯定了她的猜想。
沈烟寒内心闪过一丝温蓉如何搭上王家这艘大船的怀疑,配合齐国公,回答道:“不知她去了哪里?”毕竟她也很好奇那李娩的行踪。
沈烟寒如此上道,齐国公满足一笑,却遗憾叹息:“我还不甚清楚。”
他看着王璋故意问:“夫人可知?”
齐国公这般直白,连装个不知此事的样子也不再装,王璋这会又郁闷又心虚,只能故作镇定地摇头。
几句话这么一落,将李娩从孟府地牢中偷走的始作俑者王琼冷下脸,讪讪说了句她回了,便扭头而去。
看着王琼远去的马车,沈烟寒若有所思。
她猜测着,李娩打探秦月淮,李娩又和王家有干系,是不是意味着,实则是王家人对秦月淮感兴趣?可他们那样的豪门巨室,为何对他一个穷书生有兴趣?
沈烟寒这般想着时,齐国公朝她开口道:“沈娘子,还烦请随我进门一趟。”
沈烟寒正想进门看看秦月淮是否躲到了这里来,齐国公这句话正中她的下怀,她便立刻点头道好。
齐国公再没看王璋一眼,领着沈烟寒便要进门。
王璋随着二人脚步追了一步,“唉,官人!”
齐国公倒是闻声一下停了步,转头看她。
可不等她再说话,他便问她:“你不回娘家亲眼看看李氏是否已被安顿好么?”
当着外人面,他猝不及防对她如此不留情面地质问,王璋的脸色骤然煞白。
她看着此刻觉得有些陌生的冷漠夫婿,却见他不给她留分毫颜面,随即又讽刺道:“哦,我怎忘了,也用不着你回,他们自然会派专人来知会你。”
言毕,他冷笑一声,回身离去。
沈烟寒察觉到齐国公夫婿之间的微妙气氛,她未提步,而是看一眼齐国公,又看向王璋。
她向来并不敏感于此种别人之间的情绪,却因温蓉、李娩、王璋之间她捕捉到的某些信息,对王璋刮目相看,当他们皆异常关注秦月淮时,本能的,沈烟寒将王璋归于她需要警惕的行列。
王璋本身难堪,被沈烟寒一双黑亮美丽的眼睛直直盯着,偏沈烟寒个头生得比她高,灯光迎着她的脸,将她雪白、年轻、艳丽的面容照得光彩夺目,这一刻,不论是沈烟寒毫不畏惧她分毫的自信面容,还是齐国公显然区别对待她二人的态度,王璋都觉得自己被她衬得黯然失色。
她的面容僵住。
心态有些失了从容。
沈烟寒看出她眼中一下露出的锐利敌意,她毫不回避,且礼尚往来,对王璋警惕之外,眼中生出冷意。
一时间,二人沉默对视,如同仇人见面般。
直到齐国公在不远处催促:“沈娘子?”
沈烟寒回神。
她从善如流,疏离冷漠却不失礼节地朝王璋施礼道:“我先告辞了。”
小娘子婀娜多姿的身影远去,跟随齐国公的随侍们退下,大门口静了下来。
独留王璋在原地,于冷寒的夜风中怅然若失。
*
与此同时,另一厢的马车中,与王家二女的心态截然不同,王家长女王琼看着车厢角落中听到了方才所有人谈话的李娩,冷嗤了一声,毫不在意道:“他知了又如何?还能上我府中要人不成?”
李娩有些空洞的眼睛缓缓看她,哑声:“夫人又何必冒险救我?”
“不救?让你成为我的把柄不成?”王琼声色俱厉,继而讽刺李娩:“你这般模样作甚?莫要告诉我,你这会是对当年之事心生了愧疚。”
被王琼一眼看穿,李娩移开目光,抿唇沉默。
王琼冷笑一声,“李娩,木已成舟,一点愧疚不值钱。”
她似是要狠心掐死李娩残存的一点点希望,说道:“你忠心耿耿对待的那长公主的儿子,死了,我的人杀了。”
李娩眼神一变,半晌后,彻底黯淡下去,闭了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