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无言以对。
他如今顶着齐宴的身份,齐宴的一切都入了官府档案,他哪能公开说什么已经娶了妻?他不止不能说沈烟寒是他的妻子,还得在明面上与沈烟寒毫不相识,因齐宴此人是都城外地人士,先前实在没有能取国子监司业之女的可能。
沈烟寒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是他的最大顾虑。
这会,他终于明白了沈烟寒面颊飞红并非是因害羞,而是因气恼。
秦月淮艰涩地:“齐宴并未成家。”
沈烟寒放开他的下巴,轻飘飘看他一眼,眼中有一抹转瞬即逝的暗淡。
人便是这样,分明问之前心中就有答案,却依旧还有一丝期待,可待真从别人口中得到回复,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彻底破灭,又难免会有些感伤。
秦月淮亦与她一般心有所感。
齐宴的身份一端出来,他与她在一起的难度,比他是秦月淮时更高了,毕竟秦月淮曾作为沈烟寒的夫婿在沈府居住过一段时日,沈固辞虽对他未有好脸色,却也没有真正反对的语言。
他既要用此刻的身份,又得避免与沈固辞见面,还得用一样的容貌去替代往前的一切,何其艰难。
前路唯艰,只有沈烟寒与他站在一起,他才有机会。
秦月淮坐起来,恳求道:“皎皎,我会正大光明来娶你,只需要你等我一段时日。”
沈烟寒冷笑:“我已经在你身上栽过一回跟头了,你凭什么以为,我还愿意再栽一次?我救你、养你、真心待你时,你当我什么了?往前骗了我,以后还骗我,好玩是么?”
她的怒是真怒,委屈也是真委屈。
秦月淮心头怜惜,不好正面回答,便另辟蹊径:“我如今是状元了,不久也会被赐官。虽说按往前几届人士得的官职来看,大概会先去翰林院,但你知道的,如今朝廷缺人任总,举国风气亦重文,因而,前途上……总归算是往后能光耀门楣了的。”
作为状元,他官途坦荡这一点,沈烟寒确实没什么好否认的。但要她被他一个前途光明的暗示诱惑住,显然并不可能。
她泼他冷水:“你被人发现不是齐宴,就完了。”
秦月淮:“所以我还需要你帮我。”
沈烟寒脱口而出:“我没蠢到被人卖还帮人数钱的地步,不去揭发你已是我莫大的仁慈。”
秦月淮轻轻笑一下,笑容温柔和煦,“你不舍得害我。”
沈烟寒:“我惹不起。”
她对他存着气,但她不是蠢货,他能成为新科状元,脑中精明可见一斑。她如今不过一介商人,去跟一个正在前途上奋发图强的人对着干,纵使成功将他拉下水,这种胜利又能持续多久?
审查他身份的责任又不在她,在官家那头。她不方便去惹谁,便就绕着走,何必多事。
秦月淮笑了一下,拿一向嘴硬心软的她没办法,“随你怎么说罢。”
夜已极深,屋外夏虫在浅浅鸣啼。
先是撑着精神对付温蓉,后又花许多精力同秦月淮你来我往,沈烟寒这会已很是困乏,她捂嘴打了个哈欠,有些撑不住了。
她边扯腰上绑着的枕头系带,边道:“你出去。”
秦月淮看她眼皮发沉的样子,并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沈烟寒埋头解系带,因困乏哈欠连天,目中有了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便看得不那么清晰,一个不小心就将系带扯成了死结。
正当她要气恼自己时,她视线中进入几根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背。
秦月淮开始帮她解结。
这点小忙,他愿意帮便让他帮,沈烟寒没拒绝他。
解了一会后,秦月淮建议道:“你躺下去罢,这样坐着挡着了光,看不大清。”
沈烟寒抬眼看他一眼,到底是听他的意思,侧躺在了床上。
然而她这一趟,便一下躺到了日上三竿。
沈烟寒全然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也不知秦月淮是何时离开的。
次日清晨,她醒来时,手腕上莫名多了一只红手绳,屋中桌上还多了几幅丹青。
画中人有时坐在秋千上,笑靥如花;有时走在雪地中,裙摆飞扬;有时坐在汤泉边,赤足散发……
秦月淮的画技从不让人失望,如今不在她跟前藏拙,上了该有的颜色后,张张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沈烟寒看得出神时,门外忽然传来木槿的敲门声:“娘子可起了?”
沈烟寒连忙将自己的画像收起来,放去了柜子里,朝外道:“起了,进来罢。”
木槿推门而入,道:“娘子洗漱罢,今日同陆娘子有约,我们还得去一趟郑府呢。”
沈烟寒点头,“知道了。”
傅粉施朱,穿衣戴花,很快,沈烟寒便带着木槿出了门。
*
秦月淮离去的几个月里,沈烟寒的日子也在继续,并非是一成不变。
其中最大的变化,当属她有了一间衣裳铺子“锦衣坊”。得益于设计新颖又大胆,如今她的生意也做得有声有色,在临安府内也算小有名气。
在她的生意扩展道路上,有一人给予了莫大帮助,便是如今郑士宴的夫人陆娘子陆苑,沈烟寒对她很是感激,在听得陆苑想见她时,立刻答应去一趟郑府。
沈烟寒挺着一个半大的假肚子,身姿灵活,脚步生风,她同木槿交谈着,刚迈入郑府大门时,迎面而来一位高束马尾的郎君。
那人手持长剑,心无旁骛,垂着眼一径往前走。郑府里的人一声声称呼他“世子”,他只冷淡地点头,没有任何要与人眼神交流的意思。
他同沈烟寒二人擦肩而过。
沈烟寒心中有事,注意力集中在同木槿谈铺子之事上,并未在意一旁走过的是谁,但她脚步才迈过门槛,便听身后传来一声高呵:“慢着!”
沈烟寒狐疑扭头,对上一双分明干净却带着狠劲的眼。
沈烟寒不由茫然:“这位郎君你是在叫我么?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