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延庆长公主?”
她不是没听过一些传闻,延庆长公主与其他皇室一起被金人掳去大金,因姿色实在倾国倾城,被迫改嫁,且还是改嫁了两次,前后成了两个大金皇子的皇妃,最后惨死他乡,至今尸骨未还。
而这样悲惨的遭遇,在大周国内还没有留下什么好名声,因为同被掳去的公主还有一个延清长公主。延清长公主宁死不屈自刎而亡,大周许多人便认为延清长公主忠贞有气节,而延庆长公主不止损了皇室的,也损了大周人的颜面。
秦月淮露出勉强的笑,“我不曾骗你,我确实是秦家七子。我祖父是秦京,父亲是驸马秦毅。”
这一下,沈烟寒的眼睛瞠得更大了。
秦京,前朝宰相,更是先帝亲判的判国之贼。
秦家一家人,在南境这里的名声极差。
据说秦京过去贪污腐败、贩卖官职、收刮民脂民膏,最后流放去潭州,是被当地人拒绝贩卖给他食物后饿死的。
沈烟寒问:“所以你不说自己的身份,是因为……身为秦家之后,觉得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么?”
“不是。”
秦月淮抿了下唇,抬手去取案上的茶粉,开始若无其事地点起来茶。
沈烟寒看着这个青年郎君的侧影,看他气度优雅,抬着一截露出红绳的手腕,玉骨一般,她有些迷惑。
她问:“那是为什么?你是延庆长公主的儿子,那不就是今上的亲外甥?你为何要用别人的名字去科考?还有,你殿试不是要见今上吗?他……他没认出你来?”
秦月淮眼中复杂地看着她,语气温和道:“秦七郎本就该死在永兴元年那个被人追杀的晚上。”
沈烟寒:“谁追杀你?”
秦月淮只静静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不直说,沈烟寒就大胆猜测:“莫非是……是今上?”
秦月淮嘴角的笑停了。
沈烟寒愣一下,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秦月淮转过脸去,专注到茶沈烟寒案上。
沈烟寒便紧紧盯着侧颜俊美无双的郎君。
若是往前听到秦月淮这样推心置腹,见他身世这样可怜,沈烟寒一定会上去抱着他,放出诸如“没关系啊,都过去了”这样的豪言壮语,然而今日,沈烟寒听闻秦月淮讲述这些后,只是愣了几瞬,脸色便恢复如常了。
她心中存有一股气始终未消。
更何况说,他以前如何皆已过去,如今已经改名换姓生活,实在不需要她来自作多情待他如何了。
她见秦月淮沉默地点茶,举手投足间一派行云流水,气质高雅而脱俗,知他这是皇室贵族养出的出众气质,往前她觉得他不似贫苦书生的点,她总觉得他与出身维和的清雅做派,如今终于得了答案,她也算释怀了。
随着释怀,她不再好奇他,觉得他离她更远了。
如青云之巅,距离遥遥,远不可得。
炉子里的火“啪”了一小下,沈烟寒想起去岁冬日他们在清水村的日子,薪火匮乏,动得瑟瑟发抖,但她心中充满对未来的希望,她坚信她能给她捡来的夫婿更好的生活
说真的,她宁愿他是穷酸书生呢。
秦月淮发觉沈烟寒异常的沉默,转头回来看她,见沈烟寒慢悠悠地摇着手中扇子,眼睛盯着他的手瞧。
察觉他扭头来看她,她也抬起了眼。
沈娘子眼中无波无澜,艳丽的脸上平静至极。
这是秦月淮没有预料到的反应。
他以为沈烟寒一向心善,听闻他的身世后,知他的无可奈何,至少会体谅他的处境,流露出些许同情来。
却没有。
他看着沈烟寒,又拉过她的手,轻声:“皎皎。”
“嗯?”
他忽然凑近她的脸,靠得这么近,和她说话时,气息都拂脸上,沈烟寒脸上一僵,跟被蜜蜂蛰了那么一下一般,蓦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