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中的南湘大坝上,人们如同勤劳的蚂蚁一般来回往复,费力地把厚重的沙袋堆叠在需要的地方。
站在岸上,能看见水中不时飘来死去的动物尸体还有被洪水冲断的树干,滔滔大水如此奔涌,让人不免心悸,若是自己落入其中,结局怕是跟那些死去的动物树木也没有什么不同。
黄色的河水汹涌而下,人们曾经在其上泛舟,人们曾经在其旁垂钓,人们将之称之为母亲。现在,人们看着它就仿佛一个娇小的稚儿无力地看着自己歇斯底里不能自控的妈妈。
当哺育者变成了加害者,这种恐惧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到的。能把一个孩子变成渴望长大的半成人,能把一颗柔软的心变成支撑自己的坚硬石柱。
一如此时。
上次休息是什么时候呢?男人不记得了。自己到底搬了多少沙袋呢?男人也不记得了。
看着汹涌的江水——他们的敌人,堤岸成了防御敌人的城墙,沙袋成了人们手中的盾牌,男人的想法和其他人一样,只要把堤岸垒得再高一寸,人们就会更安全一分。
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湿透了,塑料制成的雨衣遮挡了雨水等入侵,却也遮挡了汗水的蒸发,有汗水从额头前流淌而下,迅速与雨水混成了一团。
堤坝上人来人往,有人喊着什么地方出现了内涝,要找人去帮忙。也有人新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沉默地开始了工作。
“有些人说要来替咱们一会儿,让咱们去吃饭。”
黑色的口罩上也沾了泥水,封烁捋了一下自己已经湿透的刘海,帮着肖景深卸下了肩上的沙袋,顺便帮他揉了两下肩膀。
男人有些茫然地看看他,被他拽着去了距离堤坝不远的一个米粉摊旁边的塑料棚子里,摊子老板说着肖景深听不大懂的方言,把一碗热腾腾的酸豆角递给了他。
“老板说这里是专门给咱们免费做米粉的摊子,管吃管够不花钱。”
一次性的塑料碗里装着热腾腾的米粉,热度渗到了僵硬的手掌中,带来了一阵的酸麻和微微的痛感。
把饭碗放在腿上,肖景深摘掉手套,拿起筷子,热热的米粉进到口腔里,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魂魄也回来了。
“天灾人祸……这就是天灾人祸。”
“我说,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忘了什么事儿?”
饭吃到一半儿才觉出了饿,再吃了一大碗之后,封烁看着肖景深,表情凝重。
忘了什么?
男人抹了抹脸,不明所以地说:“什么事儿?”
“咱们并不是真正的军人。”
看着不远处那栋高楼上的海报,封烁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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