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盘腿坐下:“坐,我洗耳恭听。”
坐归坐,他的手指却须臾不离扇柄,甚至明目张胆地在身边的石上磕了磕:“哎呀,机关最近有点不太灵,控制毒药不够精准。”
宇文离:“……”
元清杭和气地看着他:“宇文公子想谈什么?”
宇文离目光微闪:“澹台超对元少主忽然殷勤许多,我可以问问,是为什么吗?”
元清杭眨了眨眼:“或许他忽然觉得我这人很有用,不如示一下好,省得被对家拉拢走。就像此刻的宇文公子一样?”
宇文离凝视他,一言不发。
元清杭面带微笑,看着宇文离警惕的眼神,心里雪亮。
仙门的术宗诸家,以两大宗为首。
南澹台、北宇文,几乎两分天下。互相忌惮对方不说,在各种术法所需资源上,天然也存在竞争关系。
可是这一代的晚辈中,澹台家的兄妹俩全都资质出色,而宇文家却只有宇文离这一个杰出弟子,看上去,自然就弱势一些。
至于这位宇文公子,看上去显然不是安于被压制的人。
宇文离一双凤目微微眯起:“澹台超肯定不知道你的身份。若是我说出去,倒是可以送他一顶勾结魔宗的帽子。”
元清杭笑眯眯道:“我和他交情也不深,宇文公子请随意。你们仙宗内斗,我一个魔宗之人,看着也很高兴。”
宇文离道:“你刚刚也评价澹台超有点蠢。和蠢人相交,搞不好还会被连累。元少主不如考虑一下,和聪明人多多亲近?”
元清杭欣然点头:“你说得对,我觉得澹台小姐就相对聪明一点儿。”
他就是不接宇文离的话茬儿,宇文离只得苦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元少主,这里似乎也有个聪明人。”
他平时机变多智,和人交往无往不利,今天遇到元清杭这种油盐不进的,竟然有点儿无可奈何。
元清杭终于哈哈一笑:“宇文公子太谦虚啦,我就是担心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会吃亏。”
宇文离轻轻摇头:“我们也不必拐弯抹角了。我有一个小提议,元少主不妨一听。”
元清杭点头:“嗯嗯,听着呢。”
“魔宗一下子出了两位少年天才,又这般高调露面,想必大有所图。”宇文离盯着他,缓缓道。
元清杭笑道:“我说没有所图,你反正也不信。那就当我们所图甚大好了,你继续。”
宇文离点点头:“二十年前仙门和魔宗血战过一次,各门派死伤惨重。你舅舅……”
他顿了顿,委婉道:“也不幸殒命。”
元清杭叹了口气:“是啊,大家都很惨呢。”
天边微弱星光洒下,他晶亮眸光仿佛也闪着碎光,看上去似乎也只是遗憾而已。
宇文离也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得接着道:“你们从万刃冢出去后,想必就是行动之时?”
元清杭啼笑皆非:“宇文公子,你偏要这样疑神疑鬼,我也没有办法。”
宇文离沉默半晌,道:“那我直说好了——宇文家如今人丁单薄,老爷子又年纪大了,若是再有什么仙魔争端、腥风血雨,我们宇文家,绝不想再牵扯在内。”
他提到宇文瀚,元清杭心里不由得一动。
姬半夏临来时,也曾叮嘱过他不要和宇文家的人起冲突,宇文瀚老爷子对他也颇为友好,这样说的话,的确不用和宇文离弄坏了关系。
他沉思片刻:“这个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们不主动挑衅,我们魔宗也绝不会找宇文家的麻烦。”
宇文离神色微微一松:“那就再好不过了。”
元清杭笑道:“那就这么定了?”
宇文离却不起身,沉吟道:“日后,元少主假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找我私下一叙。联手合作,也未必没有机会。”
元清杭猛然抬头,目光犀利:“宇文公子,你是说,愿意暗中和我们魔宗勾结?”
宇文离面色温柔:“倒也不必说得如此难听。不违背原则的事,在下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元清杭盯着他俊雅温和的脸:“比如,假如我们想对澹台家出手,那么宇文公子大概就可以帮着通风报信、一起谋划布局?”
宇文离轻抚着自己的剑鞘,森森剑气溢出几分:“那不妨等到元少主有需要时,再详谈不迟。”
元清杭的白玉黑金扇柄轻点手掌,神色淡淡的,既不亲近,也不疏离:“宇文公子,你我立场不同,我没有信任一个陌生人的习惯,更怕被人卖了却不自知。”
宇文离微笑:“没关系,我只是释放一下善意。元少主暂时有疑虑,我自然能理解的。”
元清杭笑吟吟地摆了摆手:“合作什么的,就不用了吧,我怕像我舅舅一样,信了仙宗的人,却落个身死道消呢。”
他站起身来,向宇文离拱了拱手,刚要离去,宇文离却忽然开口。
“元少主是不是只相信宁仙君一个人?”
元清杭的脚步蓦然顿住。
他背对着宇文离:“我们魔宗和苍穹派是血海深仇。”
宇文离似乎轻笑了一声,终于不再出声。
……
元清杭脸色微沉,大步回到帐篷。
该死,就连一个外人,都觉得他和宁夺走得太近。
等以后他的身份暴露后,那些仙宗的人,会不会把污水往宁夺头上乱泼一气?
帐篷里,厉轻鸿独自蜷缩在角落里。
元清杭和衣躺下,正心事重重,耳侧忽然感到一股冷意。
他悄然睁眼,望向一边。
厉轻鸿的枕头下,那柄匕首露出了一端,一缕模糊的黑气正抑制不住地散逸开来。
元清杭皱起眉头,无声地往他那边挪了挪。
夜明珠散在帐篷角落,发着淡淡的珠光。
光晕中,匕首柄上的“屠灵”二字宛如有了生命,在那一缕细细的黑气中,显出一种诡异的邪气和妖异。
元清杭眉头越皱越紧,正要伸手去抓那匕首,蜷在一边的厉轻鸿却忽然猛地一动。
他面色潮红,在身边的珠光映照下,额头上有一层细细的汗水。
“没……我没想杀你……是你逼我!”他的眼珠在眼皮下快速转动,嘴里喃喃自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显然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中。
元清杭一怔,去抓匕首的手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