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杭平静道:“你要杀我,也得等我救完他。”
宁程看着宁夺那逐渐好转的脸色,终于缓缓将剑收回,却依旧停在元清杭背后,冷意逼人。
“你若是敢动一点歪心思,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他低低道。
元清杭极轻地嗤笑了一声:“宁仙长,你眼睛是真的瞎。”
宁程被他毫不留情挤兑,却不敢再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眼中焦虑和不甘混杂。
元清杭沉下心,手下银针顺着宁夺后颈再刺到脊椎,再分到两边腰侧。
宁夺的背脊肌肉匀称,线条流畅漂亮,可是元清杭却心无旁骛,只细心帮他梳理经脉中凌乱的灵力。
很快,梳理到了腹下丹田附近。
细细探查了一阵,元清杭轻轻舒了口气,心头骤然放松——宁夺的修为功底扎实异常,体内金丹虽然是中期凝实,可却比一般人坚固得多。
虽然修炼了那苍龙诀,可是突破时造成的金丹破裂却细微得几乎看不见。
经过他的经脉梳理,再加上早早就服下了他这几天给的各种珍贵补药,现在看来,只算是有惊无险。
可按说,宁夺这样的突破准备良久,本就不该有这样的突发危险。
这古怪,恐怕还是因为今晚这山谷中忽然出现的邪恶气息,诱发了心神错乱!
一盏茶时间过去,宁夺紧张的肌肉终于全数放松,紧皱的眉头也松了开来。
只是依旧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尚未从突破的关口彻底清醒过来。
元清杭手指一收,银针藏进了衣袖。
他举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疲惫地侧过头来:“好了,他……”’
后心一凉,宁程的剑无声无息,刺进了他的后背。
元清杭身子一颤,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
还好……没有一剑穿心,没有剑尖透过来。
他急急喘息几下,低声道:“别惊到了他。”
宁程的剑,似乎也在轻颤。
没再送得更深,他将剑一拔,秋水般的剑锋无声收回。
元清杭晃了晃,只觉得背后鲜血直喷。
他吃力地在自己心口按了按,力道透过前胸,通往自己的后心穴道,略略止了血。
他转过身,踉跄着起来,无言地向门口走去。
鲜血在他脚下流淌,形成一道蜿蜒的小溪,触目惊心。
走到了外面,他望着漆黑的山崖,停住了脚步。
背后,宁程的剑意如影随形,又重新贴了上来。
他微微苦笑一下:“宁仙长……你是真的恨我啊。”
宁程的声音带着轻颤,却字字凶狠:“你们整个魔宗的人,都该死。”
“为什么?就因为你师兄和魔宗的人曾经相知相识,最后不得善终,所以你就恨死了所有魔宗的人吗?”元清杭低声道。
宁程的声音忽然嘶哑:“我师兄是被整个魔宗联手逼死的!他明明没有任何错,却被所有人视为奸细,一起逼着元佐意杀他。”
他的语声充满痛苦和愤怒:“呵呵,元佐意这个卑劣恶徒,说什么知己难求、说什么信他不疑,最后还不是保不住他?”
元清杭心里隐约不解,可是伤口剧痛,心思转动也比平时缓慢。
他皱眉道:“宁晚枫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宁程冷笑道:“你死了以后,下去问问你舅舅,说不定他能告诉你。”
他手中剑势一递,再度逼近了元情杭的心口:“你去死吧!……”
元清杭手中白玉黑金扇一抖,竭力避开了这一剑,身子却已经摇摇欲坠:“等等。”
宁程的剑一顿:“干什么?”
元清杭看了看身后的万丈悬崖,苦笑着低低喘.息:“宁仙长,我死以后,你把我尸体藏好,别叫他看见。”
宁程脸色变幻。
“他生来命苦,平时也孤单,一直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元清杭低声道,“假如我死了,他一定会非常伤心难过……或许这一辈子,再难有欢笑快乐。”
宁程脸色铁青,一字字道:“他会忘记的。一时难过,总好过将来被你连累或背叛。”
元清杭眼神带了点讥讽和怜悯:“你已经疯啦,我不和你说。”
他顿了顿,又道:“总之我死之后,你别叫任何人知道,不然红姨和姬叔叔他们杀上门来时,你和他们打起来,两边又得血流成河。”
宁程冷冷道:“你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
元清杭怔怔出神:“……我不管别人,我只担心他。”
那个傻子,前些天还在和他说,这辈子不会和女人结为道侣,也不会生育孩子。
还在说以后此间事了,两个人一起重回秘境拜祭元佐意和他叔叔,再到处游山玩水,斩妖除魔。
……可若是再也看不到自己,又知道是宁程杀了他,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宁程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小的裂缝。
他死死盯着元清杭平静又悲伤的脸,盯着他脚下不断流淌的暗色血迹,终于轻啸一声,长剑急伸,拍在了元清杭颈间。
元清杭晃了晃,终于倒下。
模糊的视线里,宁程一身白衣慢慢走近,伸手抓住了他。
最后的一瞥,是宁程那只垂下的手腕,上面伤痕密密麻麻,纵横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