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他无言以对。他今天如果挨打,他只能认了。
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上来打他,只是对他举举拳头吓唬我。他真的希望有人上来揍我一下,那样,他心里也会好受些。
这时春华、学根和袁阳他们正好也上来了。
他不想让春华他们帮自己,他说,让他们打我好了。
怕什么?你反正是河西人。春华和学根说。
是的,我是河西的人。我坚定地说。不像是回答他们,倒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在河西,作战参谋轮不上方述平了。方述平很委屈。想想看,那天为了送情报,方述平都像渡江侦察的英雄了,可是春华说,你刚刚来,得等一等,看一看。不然,旁人不服的。
方述平知道,还不是因为我是河东来的人,他们不放心我,得看一看我是不是对河西人忠心,还得等我有了战功才成。
好吧,你们看吧!
方述平很委屈。
再一次开战是在冬天。
冬天说来就来了,一般来说,冬天我们不打仗,穿了厚厚的衣服,打起来不方便,子弹砸到身上,也没有劲道。
但冬天打仗可以取暖,所以,两边的头头们决定来一次会战。
方述平本来不想打仗的,但一想到春华他们不放心的样子,他就决定还是参战吧!
跟河东的人,就这样刀兵相见了。
方述平听得见姜二狗他们在骂他,心里非常气愤,他决心今天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那一天,河西的人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打入敌人的心脏,寻找敌人主力决战。
河东人觉得好笑,你们鸡?巴大的地方,还敢打到我们的地盘上?行,奉陪。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河西的人这次打得很凶。
主要是方述平打得凶。
方述平和学根冲在最前面。他们打得都很凶。那天方述平更凶,方述平一直不讲话,一块泥块砸到他的头上他也没嗯一声,他一个劲儿地从助手的草包里取着子弹,不断地砸向敌人。他的肩上另备了一包弹药,助手不停地为他装弹药,他一直没停地在向敌人发射炮火。
打红了眼,他谁都不怕。现在,河东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包括姜二狗,还有姜爱桃。
还有方国强,还有方国梁,还有姜晓桐。河东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姜二狗也不是好东西。姜二狗如果不是校长的弟弟,他当什么大队长。这世界,全他?妈的不是东西。
敌人终于开始逃了。
方述平大声喊道,不能让他们逃了,不然,就难找了,把他们堵到前庙门广场上去。
众人一声喊,把剩下的几个敌人赶上了前庙门广场。
子弹不长眼睛只是说法,这次方述平的子弹就长了眼睛,姜育根的鼻子被方述平狠狠地砸破了,育根一边走,一边捂着鼻子,可是鼻子里的血一直往外冒,跑到广场上时,他哭了。不但哭了,还瘫到地上,指着我说,述平把我鼻子砸破了,述平把我鼻子砸破了。我告诉我爸爸去。我告诉我爸爸揍他!
姜育根说完就让人去喊他的爸爸了。
育根这一闹,所有人便都停了下来。方述平发现学根他们偷偷地把子弹扔掉了。
方述平心里非常紧张,他怕极了。我不知道育根的爸爸来了后会怎么样。对了,忘了告诉你,育根是银芬的二哥。
现在,我得向你描述一下这个叫姜得宝的人。他左边的那只眼睛瞎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成为独眼龙的。从他成为独眼龙之后,他打起人来就非常厉害,瘸子狠瞎子毒,独眼龙得宝更加毒辣,他现在是治保主任,也是民兵排的排长。每次揪斗地主富农时,他都会用枪托揍一个沉默寡言的地主婆。那个地主婆被人挂了黑板,可从来没有低过头。要她低头她也不肯。得宝有一次生气了,枪托朝她的头上砸去。那地主婆看了他一眼,围观的孩子们以为她头上会淌血的,谁知道没有,只是被砸出了一个包。得宝打靶不要眯起另一只眼,他的独眼恰到好处地用于瞄准。听说他第一次也是把左眼闭了一下的,民兵营长袁红山就笑了,说,得宝,你那眼睛闭不闭有什么两样?
方述平有点怕来福。他于是冲着姜二狗喊道,晓棠,怎么会这样?不是从不让大人插手的吗?再说,平常打破头的事多了,老师也不管,你现在怎么不讲话了?
姜二狗尴尬地笑了,我们现在是敌对阶?级了,这事儿我怎么说好?育根的鼻子破了,他爸爸当然得问是什么人打的。我哪能做得了大人的主?
方述平转过头,看向春华和学根。那意思很明显,这是大家的事,我这个时候不是我自己的,我是河西的人。
可是春华和学根没有讲话,他们只拿眼睛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讲。
不是说好同仇敌忾的吗?不是说好我们是共同的战友,打击的是共同的敌人的吗?你们怎么不讲话了?他冲着春华和学根他们吼道。
可是他们没有讲话,他们一脸漠然,眼珠子都不转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可怜。
春华和学根也可怜。他们平常那么凶,可现在面对方述平竟然熊包一样,半天打不出个闷屁。
育根的爸爸那一天没有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去喊的人回来说,没有喊着,随后便也走人了。他们说累了,得回家睡觉。前庙门广场上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人。
孩子们都听说瞎得宝在外面嫖了一个婆娘,是个地主婆,那一晚肯定是到那个婆娘那里了。
育根后来终于也走了,走的时候威胁方述平说,方述平,我们的事没有完。
这时春华悄悄地捅捅他说,别怕他。这事有我们。
他看了看春华,什么也没说,扔下手里的子弹,回家了。
他决心从此晚上不出来玩这种低级的游戏了。游戏是好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太没有意思了,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他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伤痛,明白了,儿童时代就这样提前结束了。
搬到河西,打过这一仗,儿童时代就结束了。
方述平从此开始孤独地想着过去的这一切。
转眼之间,方述平读初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