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她也仅是居其次。因果宿命,存在即是存在,无论是在过去还是未来,都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她与混沌莲子的关系如此深厚,有什么能切断青华上神的血脉?就算身在过去,她怎么可能感应不到娘亲的存在?
等等!凰姨是不是提到过,在爹爹没出现之前,娘亲曾经闭了太易宫沉睡了很久?
青华上神在天道之外,天外混沌气流一卷宫阙,便是决断了其与世间之牵系,她感应不到也情有可原?
阿霄茫然呆了好久,终于觉得自己可能想对了。
她离开虚空命盘,踏上中原之地,开始在尘世间游走。有些后悔当初没听凰姨多废话。
若说世间还有谁知道爹爹还不是妖君前的故事,除却了娘亲,大概就只有凰姨了。可是凰姨不喜欢言道,那一只凤凰,素来喜欢记好不记坏,恋美不恋痛,它说它当年已经为之流了太多的眼泪,所以要努力将它忘记。
很多年来,阿霄就习惯待在忘川边,看黄泉之水,看纷繁记忆,看来来往往的幽魂。也看过这尘世许久,但真正站立于此处之时,才发现,一切都与地府中所见到的其实不同。
——直到她循着心之所向,在琴川边上游荡时,见到一个杏黄衣衫的青年。
看一眼,魂魄中深藏的那架瑶琴都会震颤,那轰鸣声绵延不绝,鼓胀得神思都有些散乱。心脏砰砰直跳,穿透一切虚妄的视线,只能见着他斑杂浑浊到极点的魂魄,阿霄就知道,找到了。
不敢上前。她掩去身形,悄悄跟在他身后。
是过去的爹爹吗?爹爹曾是这样的么?
*
“少少少少恭……是不是,是不是鬼啊?……”方兰生牙齿打着寒战,浑身抖如倒筛,连声音都细得像是蚂蚁叫。
杏衣青年面上温文尔雅的笑容微微一顿,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摇摇头。
从翻云寨跟到琴川,小心翼翼偷窥的模样,大概是自以为自己隐藏的手段很高明。
是个极美的孩子。真是极美。
身着如轻云薄雾般的鲛绡织锦,若天河边织女的天纱未化作那漫天的云彩,怕也不过是如此模样;赤着双足,粉嫩细滑如小贝壳的脚趾微微蜷曲,却悬浮于草上,不曾真正踏足于这地面;藕荷般白皙绵软的胳膊露着半截,左手手腕上套着一圈由草编成手镯,大概是芦蒿一般的事物;长长的如绸缎般的乌发垂在身后,除却右侧坠着的一枚凤羽般的装饰,便再无他物。
她仿佛这风中的一个幻影,眉目比最动人的画依稀要美上几分,即使十分年幼,已经出落得倾城之姿,即使通身纤素质朴,依然耀眼更胜最璀璨的星辰。
琴川正值灯会,街上非常热闹。
在翻云寨中相遇的众人已经各自行路。欧阳少恭租了艘船,预备与老仆寂桐、友人兰生一同河上放灯。他踏在船头,蓦然回身,夜色静美,河上波光粼粼,空无一人。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能感觉到,那个女童,正悬停在这河上的某一个角落,正静静得望着他。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沉默着没有做声。
翻遍已有的记忆,全然没有她的存在。新得此身渡魂之时,衡山石洞已顺道看过,也无这般模样一个女童留存的痕迹,那她是谁?何种身份?为何一直跟着他?
船往河中行了一圈,往返河边,遇上背着百里屠苏寻医的风晴雪,邀人上船。
欧阳少恭搬了琴在船头,初初信手而抚,并无完整曲调,当也是极为动人。醒转的黑衣少侠听到琴声,循其出得船舱。
百里屠苏问起:“先生何以炼制起死回生之药,所为治病救人?”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都道是人死灯灭,便如这灯会盛景,终有尽时。人生岂非正如夜间行船,黑暗之中时而光华满目,时而不见五指,然而灯会熄灭,船会停止,时岁与生死本是凡人无法可想、无计可施、少恭不自量力,妄想逆天行事,看一看凡人若有朝一日超越生死,又将是何种光景?”
琴音一变,宛转成调。
然后那一个瞬间,正在交谈的两人猛然扭头,见到船舱之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那里,微微偏着头望着两人。
——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探手可得!可她的存在却仿佛虚无一般,若非她的身侧凭空慢慢显现一架瑶琴,引起了灵气的变动,确实怎么都无法觉察到她的存在的。
“你是……”百里屠苏认出这偷偷跟着他们的女童了。
欧阳少恭指尖按着琴弦微微停顿,却并未停下弹奏。然后见着她身侧那架瑶琴,没有手弹奏,却在迎风自鸣出一曲琴音,与他所奏相合得完美无缺,面上不显,心如惊涛骇浪,已经极难保持镇定。
是榣山遗韵!她怎会这首曲子?!
天籁琴音渐渐止息,一曲奏完,那瑶琴缓缓落入她怀中。女童抬起头,软软的发随着风飘开,眉眼美得简直如同幻梦。最难忘怀是那双眼睛,清澈懵懂,带着些许茫然,又萦绕着几分欢喜。
“你……”杏衣青年抱琴起身,紧紧盯着她,心境犹疑不定,“是谁……”
榣山遗韵……爹爹亲手教的榣山遗韵……
“爹爹!”阿霄情不自禁唤道。
欧阳少恭的脸终于崩了。-- 41400+d50s2x+123809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