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白嫩,眉眼温和大方,气质也不像从前一般畏畏缩缩,反而步履挺拔,行动间自由一股风度,再往上,她瞧清了谢荣发上只插了一支海棠花的钗子,那钗子上似乎还透着光,看着晶莹剔透的,心里顿时沉了沉。
郁老祖等人虽没跟谢夫人接触过,但见她提着东西上门,便笑道:“去府城一趟,谢夫人这是所为何事?”
“哦,你瞧我,险些忘了,”谢夫人把手中提着的盒子扬了扬,寒暄起来:“这不,我家春晖不是下月要娶亲了吗,日子都定好了,我想着这是大事儿,也是喜事,就差人买了些糖果给村里的人沾沾喜气儿,大家也热闹热闹,郁叔,来吃糖吧。”
说着,她揭开了盖子,抓了一把糖每人分了几个,等分完,她盒上盖子,道:“既然郁叔你们有事儿,那我就不打扰了,待我空了再来找婶子唠唠嗑。”
庞氏含笑点头。
丁氏剥开了糖纸儿,塞了一颗在嘴里,边念:“也不知道娶的谁,光发糖也不说说。”
丁氏眼咕噜转了几圈,其实谢夫人不说她也猜得到,不就是村里头那谢芳吗,如今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除了谢芳家的闺女愿意嫁给谢春晖,别的小闺女早就一口回绝了,谢地主家就是空有家财,也没人愿意上门,媒婆都说了,若是这谢芳他家不同意,那他们也找不到别的好人选了。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庞氏斜倪了她一眼。
这边,郁当家已经把几人的行礼放上了牛车,招呼着郁老祖和谢荣上了牛车,横了丁氏一眼,朝庞氏道:“娘,我们这就去了。”
“去吧,早去早回”庞氏冲他们摆摆手。
待他们走后,郁家大门又重新关上。
府学那头,已是放了一月的农假,学子们也可以自行回家,放往常估摸着早早就收拾包袱走人了,不过近日发生的几桩事对读书人来说那可是比回家还要重要的。
首先是听闻有几名入学不到一年的学子通过了考核,这不,要与其他入学几年的学子们切磋一番。
其次,还有那住兰院几个答应了晏州宣和的帖。至于蹦跶得老高的儒派弟子,则被人忽略了,白白浪费了一番苦心却为他人做了嫁衣,如今这整个渝州城,或者说三州的学子们,谁不知道是宣和与渝州的天骄们比试。
从头到尾,就没人提起彭海一茬人。
都说读书,自然是不能读死书的,对学子们来说,能观高手之间决斗,从中去体会和领悟那可比整日捧着书本读书还有用,且,尤其是宣和和渝州几位天骄设在了邀月楼,不就是摆明了让人驻足围观的吗?
恐怕连邀月楼的主人和周围附近几家商户都没料到一场比试会吸引了无数人,这离比试还有些时日呢,月末那一日的位置就被人给订完了,连邀月楼旁边几栋可以看见邀月楼的地儿也被人给包了。
商人逐利,诚然不假,为了在那一日腾出更多的位置给诸位学子,邀月楼主人特意把几人比试的地方安排在了二楼靠窗的位置,腾出了一大片地儿,让他们可以随意发挥,无论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这儿都能摆得下。
在商人忙着添上几个噱头准备让全城人都知道这场盛事的时候,府学考核后通过的学子名单已经出炉。
长长的布条上,写了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名字,其中:郁桂舟、白晖、施越东、顾生、彭海、品芳等等让人耳熟能详的名字都在上头。当中,又以兰院几人最受人关注。
毕竟,其他人,大部分都是入学了好几年的学子,在府内也很有声望,他们能通过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这批入府学不到一年里,就出现的好些位通过了考核的弟子,他们的人数与入学几年的相比,并不差什么。
这就让一干入府学几年的读书人们面色不虞了,这次考核是想说他们一众人比不过这些才考上秀才的人吗?
也有心思通透的一看这名单,心里叹息,果真是一代江山才人辈出,如今这榜上的,都是这渝州城内外名气颇佳的弟子,他们或许被大儒断言,或许幼时进学,或勤学苦练,且年纪相仿,天资出众,如今出现在这儿并不意外。
拿自己的不足去对比那些生来就是吃读书这碗饭的人?那是意气用事和愚蠢。再则,读书无止境,永是没有高低和早晚之分。
无论如何,这份榜单还是让学子们热议了好几日光景,直到比试开始。
这次的比试用郁桂舟的话来说,才是真正的考核,前一轮,不过是淘汰赛,依然是在桃林树下,矮桌蒲团,笔墨纸砚具齐。先前一场考核,在付举人等人看来,那是有些难度,如今这场在数百位学子里挑出来的考核的才是真正的考核。
能考上秀才的人对四书五经那是倒背如流,入了府学后,对四书五经那更是颇有几分见解了,上一场考核多以四书五经为准,虽涉及吏、律等藏书,但占比不大,只有十来题,如今这一场,对四书五经的考核反而少了,以典、吏、律、算、神、列等藏书为主,考的是学子通读藏书的能力。
众所周知,渝州府白家白三公子白晖通读峨山半部藏书,这一场考核对他最是有利,而施家公子更是手不离书,或许又是一个通读藏书,还有那顾生,自小长在府学,因拜了先生为师,府学的藏书阁他也能时不时进来借阅,其他成名的学子,在这一点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优点,只有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郁学子,这次怕是危险了。
他虽然聪慧,行事剑走偏锋,常常让人出其不意,但接触藏书过晚,只这堪堪半载光景,如何比得过自幼就看书的人?
莫说他,就是被交代了在兰院里整理姚大人收集的琴谱的姚未也时不时唉声叹气一下,心里给他郁兄捏了把汗。
官道旁,郁家的牛车停在路边,挨着河沟的一侧,郁老祖和郁当家手里拿着干粮就着水在喝,谢荣用绣帕沾着河水擦了擦脸,这才感觉一身灰尘被拭去一般。
郁当家招呼她道:“小荣,来吃些干粮,你从今早起就滴水未沾。”
谢荣拧干了绣帕,在他们下首位蹲下,接了郁当家递来的干粮却有些食不下咽,郁老祖看她那想吃又吃不下的表情,不由笑道:“第一次出远门是这样子的,车里太闷了,吃不下东西也很正常,先喝些水吧,等有胃口了在吃。”
谢荣听了这话才放了心,郁当家也说道:“我倒是忘了你这是第一回出门子,多走两趟以后就好了。”
“什么话,还多出两趟门子?”郁老祖瞪了他一眼。若非不是看在他们小两口分开了这么长的份上,他把孙媳妇带过来做啥,女子在外头本就是非多,还不如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头呢?
郁当家自知失言,讪讪转了话:“依咱们这行程,再有两天就到府城了吧?”
“嗯!”郁老祖哼了一声。
郁老祖对亲儿子在以前郁家还没落败的时候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只是看他也只有当个败家子的命,也懒得说了,浪费那些口水还不如多培养培养孙子辈,一晃这几十年过去了,郁当家人到中年依然没有逃开被郁老祖不待见的命运。
想来,郁当家都觉得酸酸的,他有些不是滋味的叹了一句:“五弟若是出发也应是这两日就能到了。”
提起郁言,郁老祖那就是另外个态度,又亲切又自然:“小五那孩子多忙啊,又是个热心肠的,这百忙中还被舟哥儿给叫去府城,也是麻烦他了。”
虽然郁老祖口里说着麻烦,但郁当家真没从他脸色感觉出麻烦别人的不好意思,那脸笑得,就没见对自己儿子这样过!
他当年就是被谁给扔在郁家门口被郁老祖给顺手捡起来的吧?
在郁当家肺腑不已的时候,府学里,这场受人关注的大比也即将结束,郁桂舟交了卷,在他后面交上去的是一众穿着三竹的学子,为首的是老熟人彭海。
白晖和施越东等在桃林门口,见他出来,正要一同回兰院,却见以彭海为首的三竹弟子们尽直朝他们走了过来,看三人的眼里都隐隐藏着敌意,彭海更是嗤笑了一声,在三人身上打转,最后放在郁桂舟身上:“郁公子,听闻你读藏书不过是半载的事儿,虽说你侥幸在前一次比试里脱颖而出,但这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论读藏书,他或许比不过白晖和施越东,但比过郁桂舟彭海还是非常自信的。
郁桂舟正要与白晖二人说话,闻言站在了两人旁边,毫不在乎的笑了笑:“是吗,那彭学子可要小心了,若是连我这个才读了半年藏书的人都再次被老天眷顾,而你却名落孙山,你瞧,”他指了指天上,似笑非笑:“那可真是天意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