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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声叫他:“基德?”
他没有太过意外,睁开眼睛,见到是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甚至挣扎着站起来,想给我一个绅士的行礼。
我内心一哽咽,急忙扶住他:“别计较这些繁文缛节了,你受伤了,基德……基德大人。”
他咬着牙:“也对,算了……”
没什么多余的力气,他顺势微微转身,靠坐在了一旁的墙壁角落。
他一点点摘下了已经不好戴着的,却还要继续接触外界的手套,其中一只手套的布料和伤口有些纠缠在一起,他垂眸,牵扯着伤口,连带着鲜血,把手套摘了下来。
他抬头,轻轻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冷汗顺着脸庞滑下,流到了他雕刻般的下巴。
褪去手套的手指轻轻颤抖着,他捂着自己腰间的伤口,还是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
“你……还好吗?”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出口,“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我很好,小姐,劳您费心。”基德嘴角扬起,弧度煞是好看。
“我去找家药店,买些药膏,你在这里等我,可以吗?”
我离开家的时候过于匆忙,一心想着追过来提醒基德,也没想到在路上买个应急医药箱。
我想现在去买,却担心以基德的性格,会不会等我回来,人就没影了。
“不用这么麻烦。”
他在薄薄的上衣口袋里摸了摸,像变戏法一样,绷带出现在他的手中----只是,未曾使用的绷带上,也沾了点血。
一只手拿着绷带卷,用嘴撕裂了一截绷带下来。
“你打算就这样包扎……”我的心狠狠一疼,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这么草率地处理……伤口会不会发炎啊,一旦伤口溃烂,很痛的……”
他朝我眨了下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先止血啊,那些以后再考虑吧。”
“基德,那……”我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我能做些什么?”
“嗯……你这个问题好奇怪。”基德低眉,微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眉间的沉痛也尽数消散,“当然是赶紧报警,让警察来逮捕我啊,正常人都会是这个反应吧。”
“你怎么这么喜欢开玩笑。”我有点羞怯地挠挠头,“我要真的这么做,你也不会让我发现你吧?与其说是我找到了你,不如说是你信任我,给了我一次机会。”
“看来,我又低估了女生心思的缜密性。”基德的眼神里,流露出温柔的光,深邃既如大海,清澈也如天空,“我还以为,你抓到了我,会很骄傲。”
“有什么好骄傲的……”我避开他的目光,“趁人之危,惭愧还来不及吧……”
我别扭了起来,把脸也转向一旁:“所以,需要我做些什么?”
“如果你非要帮忙的话,”基德眉眼弯弯,半碎的单片镜让这样的他显得单薄却也坚强,“陪我说说话吧。”
“说话?”我没反应过来,嘴上也说不成话了。
基德开始处理自己额角、腰间、腿上、脚踝、手臂,各种地方的伤。
“我昨天没睡好,有点困,陪我聊聊天吧,防止我睡着了。”
他看起来动作麻利,仿佛不是他自己的身体。可是我还是能看出来,这位先生,似乎比一般人还更怕疼,在那不断闭上又睁开的干净瞳眸中,在一直屏住也差点松懈的呼吸中,他忍受的痛苦是真实的。
我看着他无比娴熟的动作,理智又克制地握紧拳头:“你这是失血过多,导致体温下降,所以才会觉得困倦。”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懂得挺多啊。”
顿了顿,他又调侃:“让你见到我这么狼狈的模样,实在有些失礼。”
“没有没有,你别这么想。”我下意识地连连摆手,“我很庆幸自己今天能遇见你。”
基德没有接话,似乎碰到了麻烦,他弯着身子,往后探着头。
“看不到吗?”我凑了上去,问道,“要不我来?”
基德别扭地转着脖子,努力看自己的后背,可是他也是真看不到。
他打算敷衍过去:“不用了,小伤而已。”
我又重复了一遍:“能让我看看吗?”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认命地往前挪了一些,离开后面的墙,让我得空站立在他的身后。
把他的披风、外套、衬衣,层层撩起,我看到了他皎白光滑的背部,如今横亘了一道还在流血的刺目伤痕。
“怎么这么不小心……”
“已经够小心了,要不是我选择了伤害最低的保护姿势,现在这道伤就该在我的脑袋上了。”基德说得云淡风轻,宽和一笑,“换做别人,说不定命就没了。”
“唉,你的心真大。”我小心翼翼地缠着绷带,“基德,我是该称赞你厉害,还是该说你没心没肺呢?”
基德撅嘴,得意地说道:“当然是称赞我。”
”嗯,好,我会一直称赞你的。“我缠好最后一圈,只差打个结就行了,“毕竟,我可是基德大人你的粉丝。”
一句话,又拉开了距离。
他哼笑了声,有点自嘲的意味:“那我在粉丝面前表现得没心没肺,会不会有失偶像风度?”
我没有立刻回答,放慢了手中的动作,凝神打量了他的身躯。
他的皮肤很白,胸膛稍平,但肌肉线条十分清晰,消瘦的身形却意外结实。
那优美得不像话的脊柱沟线条,位于背中,由脊柱和两侧肌肤形成。浅沟线条性感得杀人无形,光滑曲线及腰及臀,月光照出的线影令人情不自禁地吞咽。
这或许,是我离基德最近的一次吧。
我抓紧绷带,开始系结,指腹偶然间擦过他的脊背,虽是若有似无的触及,但却仍然能感受到肌肤的滑腻。
“我会一直支持你。”我垂眸,“我有一个朋友,叫园子,她也会一直支持你。”
“是吗,那请替我转告她,我很感谢。”他没有笑,语气甚是飘渺,“与此同时,我也很谢谢你。”
“不客气。”
待我系好一个结,他便拽下了衣摆,盖住了后背。
我哑声笑了----真像我印象里的基德啊,清冷,矜持。
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我和黑羽快斗相识了这么久,但这个怪盗基德,总让我觉得有些疏离。我甚至怀疑自己知道的剧本是假的。
我想从他身边离开,身体便远离了他,却没想这下对方竟自己坐不住,向我的方向倾斜了过来。
极近的距离,入眼是漂亮至极的颈项。
“你还好吗?”我心中一跳,突然紧张了起来,“基德?”
聊了这么久,我似乎都快忘了他曾在濒死的边缘挣扎。
我任由他依靠着,低头查看基德的情况,呼吸之间,暖热的温度扑面而来,在这雾气弥散的夜里,显得格外亲切近人。
我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基德,你怎么了?”
“抱歉。”基德强睁开眼睛,声音弱弱的,似乎是累极了,“刚刚有点恍惚。”
“没关系没关系,”我扶着他,“你流了这么多血,还能保持意识清醒,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咬着牙,抓着墙壁,强撑着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远离,怀里的血腥味散去一大半,反而能闻到淡淡的清香,我却希望他能再休息一会儿。我不禁懊丧,刚才为什么要叫他呢?但是,这里对他而言,确实也不宜久留。
夜风扬起他身后白色的斗篷,上下翻飞的布料乍—看倒是像极了白色的翅膀。
我望着他,每一处神经绷紧,生怕迷失。
“雾散了,你该走了。”
在淡淡的雾气的遮掩下,基德的表情并不清晰,但我还是感受到了基德的淡漠,这让我有些沮丧。
就这么冷漠地下达逐客令?
不过现在根本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我没有一丁点犹豫,转身就准备离去。
刚走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意外地对上了基德的目光。
原来,他没有离开,他站在原地,目送我走远。
我小声开口:“有件事……”
他见我回头,也有些意外,伸出手,压低了帽檐,披风一扬,下一刻,人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