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下,他可以把楚妤的很多事看得比过去明白清晰。
相比于多少气定神闲的姬恒,楚元鹤脸上有掩不去的急切。
大约忍耐到宫人退下于他而言都是极为不易,没了外人在,这位平江侯已急不可耐道:“阿妤,爹有事要你办。”
理直气壮的语气令姬恒挑了挑眉,他没应什么,假做专心致志喝了口茶。楚元鹤却已又说,“这件事很重要,你必须得办好才行!”
姬恒搁下茶盏,捏着帕子擦擦嘴角,抬眼平静看向了楚妤的父亲。
他笑了笑,故作懵懂问,“怎么看起来这样着急?”
楚元鹤瞪眼,不喜道,“你怎么不应爹的话?”
姬恒仍是笑,搁下茶盏道,“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却还怪我不应?”
知是自己太心急,而他这个女儿性子正经,也已很久不怎么听他的话了。
楚元鹤缓和语气,解释说,“你大哥出事了,阿妤,你得救救他。”
“你如今深得陛下宠爱,这等事情,只要你好好说,想来陛下不会不答应。”
姬恒压一压嘴角,眸光渐冷看着楚元鹤,没问楚安行出了什么事。
楚妤对她的这个大哥向来冷漠,纵然不喜她如此,他也没有任何法子。但现在事关整个平江侯府的未来,楚元鹤认为,她既是楚家人便不能不管。
如此想着,他复道,“行儿在外遇见了七公主殿下和宜春郡主,因不知她们身份,小有得罪,惹得殿下和郡主不喜。其实不过是小事,唯独是担心陛下怪罪下来。”
“假使陛下因此而不悦,大约整个侯府都要受累。不过好在你有救驾之功,和陛下好好说说情,待行儿诚心诚意道个歉,想来此事便可揭过,侯府亦可安然无恙。”
“你知道,你大哥这两年就要参加科考了,届时必有大好前途,绝不可以在这里在这个时候栽了跟头。你且救下行儿,待到将来他取得功名,对你必大有益处。”
见自己女儿一脸的若有所思,楚元鹤再接再厉,“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你大哥,也关系到我、关系到你娘,还有远儿。你要是为你娘和远儿好,更该替你大哥求情。”
一番话听到这里,姬恒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元鹤对楚安行所为大而化小,却摆出种种楚妤必须管这件事的理由,甚至是带着逼迫和威胁。这是完全没有替她考虑了,也不在乎她是不是会为难。
这么对待自己的人是生身父亲,而自己的母亲、弟弟都尚且不能彻底摆脱这个家,若要做到与此对抗,非但要撇开父女亲情,还得硬下心肠做到不管别的任何人。
姬恒一向知道楚妤在家里的事上多有难处,也不是不能想象。然而真的在他面前发生、放在他眼前让他看个明白,他心有怒意之余越疼惜楚妤一直独自承受这些。
刚出事那会,他也顶着楚妤的身份见过她的娘亲和弟弟,至少他们算得上真心对她好,尤其是楚安远。说起来,楚安远也十七岁了,是可以自己立起来的年龄了。
阿嫆和阿媤今天遇到的恶徒,如此看来,和楚安行关系甚大。
这样的事情,也能说是小事也能说是小有得罪?!
无耻至此,当得上叫人开眼了。
“陛下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姬恒扯了扯嘴角,对楚元鹤说,“既然是小事,想来应该无什么关系。听说已交给官府去查了,陛下素来公道,定然不会随便降罪。”
楚元鹤闻言一愣,“陛下已经知道了?!”
见楚妤点头,楚元鹤又有些着恼。
不想让她觉得事情无法挽救,因此说是小事。可陛下已经知道了,她怎么还能这个样子?楚家的前程、平江侯府的未来,对她而言就这么不值一提、无关紧要?
“陛下知道了,你也没为你大哥求情?”楚元鹤气得跳脚,“你别忘了,你也是这个家里的人,你大哥不好过,你在宫里难道就能好过了?鼠目寸光的东西!”
听到楚元鹤三言两语、稍不如意便骂楚妤,姬恒不觉愤怒。
他眸光冰冷,抬眼望向楚元鹤,“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姬恒勾一勾嘴角,“反正也不过是个废物点心。”
楚元鹤被自己女儿眼底的冷意刺了刺,又因这番直接骂楚安行去死的话而愣忡。
往日即便有顶嘴的时候,何曾这般粗鲁无礼、全无教养!
他心里顿时憋了一团火气,正想训斥,却见姬恒起身,斜他一眼,拂袖翩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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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妤听说楚元鹤离宫了,又听说姬恒去了御花园,便过去找他。
寻到人时,他正对着一池子的枯荷残叶伤春悲秋。
让底下的人在远处候着,楚妤独自靠近,然而她的脚步放得再轻也依然被姬恒轻易发现了。
他回过身来的时候,楚妤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
姬恒一见到她,整个人立刻扑上去,撞了她一个满怀。盯着娇小身子的人仰起脸,露出可怜巴巴求爱抚的表情,一时间看得楚妤一愣一愣。
“怎么了?他说什么了吗?”楚妤伸手轻拍了拍姬恒的背,低声问道。
姬恒将脸埋在楚妤胸前,又拿脑袋顶着她,闷闷的说,“对不起。”
好端端的却道起歉,楚妤一怔,复问,“为什么要道歉?”
姬恒继续闷声说,“我太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