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滚远点儿!”她语气冰冷。
心里再气,他也知道自己活该承受这些,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是来讲和的,你何苦闹得彼此都无退路?”
许持盈扬眉,“叫我自尽、皈依佛门的是哪个?!”
“我知错悔改都不行!?”萧仲麟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他前生认错的时候都没几次,今日忍到现在,真是到了极限,“跟我闹得水火不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许持盈抿一抿唇,唇角徐徐绽放出笑容,“从进宫那一日起,我就没想过谋得好处。我这样一个贪慕荣华、不干不净、心如蛇蝎的女子,死在你这昏君后头便知足。”
笑容清浅冷冽,语气轻缓坚决,透着心寒、决绝的明眸熠熠生辉。
这一刻灯光影里的女孩,芳华尽显,勾魂摄魄。
她神色不见一丝狼狈、委屈,反倒让他于心不忍且不安。
他凝视着她,一时语凝。那个昏君,真是把事情做绝了,根本没给他留解释的余地。
他先前分明是盛怒的忍无可忍的样子,可在这片刻间,怒意消散殆尽,凝视着她的目光变得很柔和,似乎还有些……愧疚、亏欠?
许持盈缓缓地闭了闭眼,暗暗讪笑自己竟也会自作多情,且无自知之明——这天下,谁都不会给予她分毫的愧疚或亏欠,都会认定她承受什么都是该当的。眼前这个人,尤其如此,看准她为了站在荣华之巅不惜代价。
萧仲麟捕捉到了她瞬息间的悲凉之色,钳制着她的手移开去,“别这样。”
“哪样了?”许持盈抬手推搡他,重复说过的话,“滚远点儿!”
萧仲麟笑了,比起她难过,他更愿意看她凌厉霸道的一面。趋近她面容一些,和声道:“我滚再远,你我也是夫妻。”
他们年少时就相识,平时一些场合免不得碰面。她看到过他的笑容,总是显得很傲慢骄矜,让她打心底反感。而此刻他的笑,特别温和,透着宽容,就连那语气,都有着近似于长辈的纵容。
距离的拉近,让他的气息拂面,温热,混着药草的清苦。
她蹙眉,因为心里很不自在,“是夫妻。相互厌憎、存着杀意的夫妻。”语毕继续推搡他,“滚开!”
萧仲麟轻轻地笑起来,转身躺下,“你烦我烦到了什么地步?”
“只想眼不见为净。”许持盈起身理了理长发,瞥过他的伤腿,想到他方才一番举动,定又要撕扯到伤口,“再去换药吧?”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儿幸灾乐祸。
“不折腾了。”萧仲麟疲惫地道,“能想见到伤口撒盐的滋味么?我这情形差不了多少。”
“你就不该来。”好像她愿意这样做似的。大家闺秀都不会轻易动手,说话更是斯斯文文,不被气急了,她怎么会有一连番过激的行径?
萧仲麟侧头看着她,“我想改过自新,可能的话,跟你好生过日子。”
“你……”许持盈素白的小手伸出去,趋近他额头时又收回,分外认真地凝视着他,“到底是不害死我不罢休,还是真的失心疯了?”
萧仲麟心里苦笑,嘴里只能将这话题跳过,“你比我更清楚,我们若是明里暗里不合,对彼此全无益处。以往,我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有些事也真是有苦衷。我伤过你,不求你忘记,只请你暂且搁置。最起码,等我找到真凶再与我清算。”他神色郑重,“我伤愈之前,你忍耐一段,好么?”
许持盈垂眸思忖片刻,“我姑且一听,是真是假,还需观望。”
“观望多久都可以,别再给我雪上加霜就行。”
许持盈不由微微一笑,瞥过他肩头,又嫌弃起来,“去换衣服。”刚才她用簪子刺中他的地方,渗出了一小块血迹。
萧仲麟叹息一声,坐起来,忍耐也已到了极点,“穿穿脱脱,每日就是这些事。不穿不就结了?”他开始解衣带。
“不准脱。”许持盈语声瞬时转冷。
萧仲麟头疼起来,起身下地,捡起先前扔在地上的银簪,抛在她手边,继而胡乱脱掉上衣,无力地倒在床上,“你看着哪儿能解气就再来一下,我真没力气折腾了。”
“……要穿衣服睡。”许持盈气恼地道。最厌憎的一个男子,若像先前一样脱得只剩一条亵裤睡在她身边,想想都恨不得吐血。
这只是他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惯,就跟每天要刷牙洗脸洗澡一样。况且,又没脱得不着寸缕。以她这性子,他要是有裸|睡的习惯……估计会送掉半条命。用不着跟她解释,她一个字都不会信,“好。明日开始,今夜放我一马,行么?”
许持盈片刻怒目而视,随后拉过锦被,胡乱地盖住他身形,“姑且信你一回。再食言,会有人给你陪葬。”
态度虽然恶劣,却是休战的意思。这一晚的磨难,总归是到了头。
萧仲麟长长地透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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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间,许持盈照常起身,梳洗着装,回到妆台前落座,由木香服侍梳妆。木香和甘蓝一样,也是陪嫁到宫里的,在许家专司此事。
萧仲麟醒了,但是懒得起身,透过半垂的纱帐打量许持盈。
她换了一袭华服,面上不施脂粉,只涂一层保养皮肤的芝露;如云秀发简单利落地绾起,戴上镶嵌宝石的金簪、金钗,再加以凤冠。
这过程过于简单,简单得超出了他的想象,根本算得敷衍。他搜寻着原主的记忆,发现成婚前相见那一次,她的打扮很是别致。
不爱美、不喜打扮的女孩子,不是过于自信,便是漠视身外之物。
她如今应该是后者更重。
可就算是这样敷衍,在她优雅起身、转身举步向外的时候,已是光芒四射、艳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