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持盈眯了眯眼睛,“不。是为皇上与摄政王正名。臣妾不过一介女流,哪里敢奢望什么,却害怕连累了皇上与摄政王的名声。”
太后定定地凝视着许持盈,神色透着些许诧异,之后欲言又止。
做戏做得难辨真假的本领,许持盈一向很钦佩,更有兴趣仔细揣摩。这一点来讲,太后已经是炉火纯青的行家,她很愿意陪着对方唱完整场戏。
直到在凉亭落座,茶点奉上、宫人退下之后,太后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语声很低:“你与阿骁,到底是有人蓄意捏造,还是确有其事,恐怕你都不晓得吧?”
“这话怎么说?”
“事关你与阿骁,哀家如何能不关心,又如何能不担心?”太后神色郑重,“闻讯之后,哀家便先后几次唤阿骁到面前,亲口问过他几次。可是,哪一次他都是默不作声,不曾否认对你一往情深。”
在你面前,郗骁承认或否认有用么?许持盈腹诽着。
郗骁承认的话,便是坐实了流言蜚语,彻底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否认的话,太后要么权当没听到,要么就顺势让郗骁依照自己的心思迎娶摄政王妃进门。而且在当时,换个角度来看,郗骁算是她手里威慑萧仲麟的最重的筹码,他不会轻易让她失去。
“话也不能这么说。”许持盈柔声道,“默不作声,何尝不是意味着清者自清、不屑辩驳?再说了,皇上不是都没亲口问过摄政王么?看起来,也是不屑理会那些谣言。”
“或许是吧。”太后敷衍地回了一句。如果萧仲麟还是称病之前的做派,她一定能让许持盈无话可说。可恨的是他与以往判若两人。十几年来一直控制在手心里的人,忽然间对她翻脸不认人,这带来的怒意,在这一刻齐齐涌上心头,叫她心浮气躁起来。
许持盈也想到了这一点,嫣然一笑。
凭谁都没法子,萧仲麟就是那个命:放到谁面前,都可能成为天大的难题。
风水轮流转,轮到了她与父兄、挚友扬眉吐气,拿捏萧仲麟多年的太后则被他弄得满心愤懑、有苦难言。
太后喝了一口茶,缓过神来,开始给许持盈摆道理:“帝王之心最难揣测。皇上到底是认定那是流言蜚语,还是想要秋后算账,你真能揣测得出?”
“臣妾不敢揣测皇上的心思。”这是实话,如今的萧仲麟,许持盈根本不了解,风一阵雨一阵的做派,让她着实晕头转向过好几日,“就算您言中不好的那一面,臣妾也会尽心竭力,把那捏造谣言的下作货色查出来,让皇上释怀、心安。”
说话的时候,她凝视着太后,又眯了眯美丽之至的大眼睛,不同于之前在路上的慵懒与漫不经心,此时眸子里闪烁着迫人的寒芒。像足了看到猎物、蓄势待发的小豹子,更像是已经认定谣言与太后有关——那句“下作货色”,根本就是说给太后听的。
太后需要竭力控制,才能不动声色。深宫里风生水起多年的她,都险些受不住那种眼神。
果然是天生的妖孽,毒辣早已沁入心脾、骨骼,不定何时就会展露歹毒的锋芒。
太后又喝了一口茶,“你说的对,是该查一查。就算你没这个心思,哀家也不能坐视。”
“您身子不舒坦,不宜劳心。”许持盈毫不犹豫地再给太后一个软钉子,“这件事,臣妾会禀明皇上,看皇上如何安排。”有人装病是为了谋取便利、益处,太后装病则给了她和萧仲麟不少益处。
太后笑容温和,“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哀家只是稍稍有些不舒坦,过两日就好了,到时候亲自与皇上说说这件事。”
许持盈欣然点头,“也好。”
太后敛目看着碧绿的茶汤,笑意一点点消散。过了好一会儿,她再次开口,语气变得低而沉冷:“近来不少事,都能让哀家怀疑你打定主意与我作对。方才说了这么多,哀家已经能够确定。当着明人没必要说暗话,哀家还是劝你三思。哀家要的不过是宁王诸事顺遂、母族兴旺,你若愿意成全、帮衬,哀家便会帮你坐稳皇后的宝座。若是你不听话,哀家只能狠下心来难为你,换一个听话的儿媳妇。”
许持盈神色从容,“臣妾要的是皇上安好、母族兴旺,需得皇上与太后娘娘成全。太后娘娘若是顾此失彼,臣妾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这一点,不妨拭目以待。”
吓唬她?她是吓唬、惩戒着别人长大的。
太后眸色深沉地凝视着许持盈,“哀家要宁王娶明月,要阿骁娶许家女,这两件事你帮哀家如愿,哀家再无所求,会在宫中颐养天年。再不问宫中是非。”
许持盈失笑。若是宁王与摄政王府联姻,摄政王府又与许府结亲,太后可不就该颐养天年了?
野心这么大,也不怕气得先帝显灵,让她现世报。
“臣妾希望明月得遇如意郎君、风光出嫁,希望两个妹妹的婚事由丞相做主。”许持盈歉然道,“臣妾应该是没法子让您如愿。这些事,过两日,您也一并与皇上说说吧。”
“哀家知道了。”太后端了茶,“你退下吧。”再多的不需说了,威胁、恫吓对许持盈一点儿用都没有,要想拿捏她,只能让她实实在在地尝到苦头。
许持盈恭声称是,起身行礼,从容离开。正犹豫着是回坤宁宫还是去乾清宫,卓永笑呵呵地迎上来,“皇后娘娘,皇上私底下赏赐了您不少物件儿,您回正宫瞧瞧。皇上说了,皇后娘娘要是瞧着不合心意,只管说,奴才拿回去调换。”
许持盈扬眉,“皇上此刻在何处?”
“在御书房看账册,还在给您挑选首饰、摆件儿呢。”
“……”许持盈抿了抿唇。这会儿他明明应该专心批阅奏折的。早些批阅完毕,送还到父亲和郗骁手里,让他们觉得他勤快,才会继续给他铺垫尽早上朝的路。
没正形。嘴里或心里就不能夸他,一夸就现原形。
卓永继续笑呵呵地道:“皇上还说了,丞相与摄政王送来的奏折不太多,傍晚一定能批阅完。晚间还请皇后娘娘下厨,做一两道可口的饭菜。”
“……跟皇上说,本宫遵旨。”
事情都说完了,卓永乐颠颠地回了乾清宫。
路上,许持盈一直在琢磨萧仲麟交代卓永转述的话,心里越来越别扭——
他这算是有些了解她了吧?笃定她会埋怨他不勤快,特地让卓永跟她说明白。
她呢?时至今日,除了他抢被子、不穿寝衣睡觉的坏习惯,她完全不了解他。
长此以往,相处的时日里,岂不就是狐狸捉兔子的情形?
她最喜欢狐狸捉兔子的情形,前提是自己做胜券在握的狐狸,到了如今的他跟前,却眼看着要变成傻乎乎的兔子。
这落差未免太大。
许持盈烦躁地抬手挠了挠额头。
不能怪太后这么恨他,真挺招人恨的。她没好气地腹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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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回到相府内宅,高一脚低一脚地进到外书房。
许之焕正在指点次子许明的八股文。皇帝都不上朝,他平日乐得忙里偷闲,得空就留在家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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