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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雉是顺着她的脚印跟过来的。
她抬头看他,咬牙切齿:“大哥,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叶雉伸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我还想问你在做什么。”
“这关你事儿吗?”危素反问,站起身拍掉裤子上沾的雪,捡起手电筒,没好气地继续说道,“您能不能成熟一点,不要好奇心过剩?”
叶雉神色泰然自若:“成,我走我的,你走你的。”
她转身进了入口,唾了一句:“真不知死。”
左眼低低地嘀咕了句什么,她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大点声。”
叶雉在后面摊了摊手:“我没说话啊。”
危素没搭理他,不打算跟这种躲在女人后边的男人进行对话。
靴子踩在雪地上,沙沙作响,伴随着两人前行的步伐,左眼那老鬼用它那诡谲的声音叨叨:“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光”字音调拉得很高,刺得危素耳朵一疼。她想问几句,又考虑到叶雉在旁边,不方便开口,只得把一肚子疑问咽了下去。
它继续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片桃花林,实打实地长在雪地上,在朦胧昏晦的月色下开得灼灼夭夭,树与树的枝桠密密地交接在一起,风一吹,桃花看上去如烟如雾。
“这也……太邪气了。”危素看着面前的一切,喃喃道。
《桃花源记》中捕鱼的武陵人穿过一片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桃花林,进入了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如果她也穿过眼前这片桃林,会到个什么样的所在?
“回去吧。”叶雉气定神闲地说道。
他来巴朗山本身就是为了雪地桃林这码子事儿,然而,他并不打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还跟个不知来头的女人一块儿去调查。
忽有铃响,极其细微的声音,忽远忽近地游离着,听不清来自何方,却一圈圈回荡在这山谷里,不容忽视地叩打着耳膜。
叶雉扭头看向危素,眯了眯眼睛。
她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样,没挪半下步子,一把撸起袖子去看手腕上系的红绳,绳子上十二个小铜铃正微微震动。
夜晚吹山风,风从坡顶流向谷底,雪地桃林所在的山谷却连一丝风都没有,无风铃动,一定是有别的什么东西吹响了这串古铜铃。
“我不能走。”她说着,踏入了那片桃林。
叶雉在原地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
桃林里,浓烈的花香扑鼻而来,危素的太阳穴直跳,晕沉的感觉慢慢在额角堆积起来。她捂住鼻子,心里犯起了嘀咕:桃花的味道有这么香么。她用另一只手拿着电筒四处探看,鞋底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咯吱咯的声音。
这片林子乍看上去并不大,走进来之后,却忽然变得宽旷起来,近在咫尺的桃花在月华笼罩下夭夭灼灼,煞是好看。如此佳景,当席地而坐,与友人对酌几杯,可惜她身边只有一个来路不明好管闲事的男人。
危素侧眼看了看后边的叶雉,快走了几步,避开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老鬼,这地界究竟怎么回事?”
没有回应,明明它刚才还有兴致讲故事呢。
危素登时有些紧张了,又叫了一声:“老鬼?”
叶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在找谁?”
她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瞪了他一眼,道:“不是说好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么?你和我井水不犯河水,别在这问东问西。”
叶雉不以为意地笑笑:“咱们干脆敞开了说吧,你不是普通人,对么。”
危素向后退了两步,不料背部抵上了一棵桃树的树干,干脆昂起头来问他:“所以呢?”
他往前,“你的底细,我不需要知道,但你得告诉我你的目的。”
危素冷哼一声:“你可真是自大。”
趁着说话的空隙,她往他肚子上狠狠送了一拳头,不料对方眼疾手快地接住,一张大掌裹住她的拳头,她怎么使劲儿也抽不回来。
她咬牙瞪他,叶雉挑了挑眉。
“我受人所托,来找她家儿子。”危素选择妥协。
叶雉松开了手,也没说信不信。
危素慢慢活动着手腕,问:“我看你也不简单,那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他闻言,嘴角勾了勾,“我凭什么告诉你。”
危素被他这话一噎,心头的怒火顿时一窜三丈高,这人的厚颜无耻简直超乎想象。她深呼吸压制住怒意,二话不说地越过叶雉,准备原路折返。
当然,离开的主要原因还是老鬼,自打入了峡谷口,它就没说过话。
叶雉勾弯了一根桃树枝,正仔细研究着,头也没回,“去哪?”
“我凭什么告诉你。”危素一字不差地把这句话回敬给他。
“随便你,”叶雉透过枝桠间的缝隙看向前方,“反正已经走不了了。”他松开了指头,将手往身上擦了擦。桃枝立刻弹回原状,连轻微的颤动都没有一下。
危素背对着他,看着面前的黑暗,来时的路已经湮没在其中,手电筒射出去的光像是被一张深渊巨口吞噬了一般,微弱得几乎不存在。
她头皮微微发麻,没有回答叶雉的话,向那团咬断了来路的黑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