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左拐可供一辆三轮车通过的山路,通往弯弯曲曲的尽头。
女人指着山下看不到人家的路道:“一直往下走,就可以出山,再左拐,就是大路。”
说完,她跪到地上,拉住她的灰色棉裤脚。“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我还是想求你,求求你不要报警。他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这种事……”
女人边说边磕头。头重重磕在石路上,破了皮,出了血。
林思思发了懵。那血沿着那瘦黄的脸颊流淌,滴落下巴,渗进石头缝里。她猛然回过神,托住女人的头。
“大姐……”她喉咙发涩,“你先起来。”
女人跪地摇头:“他犯的错,无法得到原谅,但可不可以让他晚一点再被抓走?让他见过出生的孩子,再,再……”
眼泪不停从那双凹陷的大眼里流出。眉心的一颗美人痣,失去了年轻的光彩,留下一个岁月的黑疤。
她不该点头。但那清澈的泪水,让她想起抱着她哭的小学语文老师。也是这样如清泉的泪,流到手心,却滚烫。
林思思点了头。“我答应你了,起来好吗?”
“谢,谢谢……”女人又磕头。
林思思蹲下身子扶她:“快起来,别伤着孩子。”
两人搀扶着起身。
“谢谢,谢谢……”女人边说边脱下身上的灰色粗布棉衣,给林思思套上。“山里凉,套着暖些。”自己却只着了件满是补丁的花布衣。
“我不冷……”花花碌碌的花衣衫,像极了她家破泥屋前竹竿上的衣服。
“山路远,穿着护好肚子。小宝宝怕冷。”她说着转身进屋,“等我一会。”
一会后,她拿了花格子头巾来,把林思思的脸半包起来。“一个人走路,这样遮住,安全些。”
而后,在女人交代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的等等,两人挥手告别。
蜿蜒的山间小道,四周群山环绕,空气清新,鸟儿啾啾。
待朝阳升起,林思思坐到路边的树桩,打开背身上的布包,拿了馒头和橘子。啃完一个馒头,她剥了橘子。清甜多汁,带点微酸,外面买不到这样纯天然的橘子。
吃掉两个馒头两个橘子,布包仍被一袋大馒头和一袋橘子塞得鼓嚷嚷。虽然女人和面具男关系匪浅,但女人放了她是事实。
揉了揉发酸的小腿,林思思继续赶路。
烈日正空时,她走出了山,而后左拐走到了两米多宽的马路上。
“再沿着马路往前一直走,就可以到镇上了。”女人的话,在脑子里回响。
但她口干舌燥,腿软腰酸。
前方一棵梧桐树,交错的枝丫,残留几片黄叶。
她加快脚步,来到树下。左右看看,路边只有这棵树靠山伸展。对面一条七八米宽的大河。
她靠着大树坐水泥地上,背对马路。吃了两个馒头和三个橘子后,她捏了捏小腿。正准备起身,一辆三轮车从前方驶来。
林思思拉了拉头巾,包严实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三轮车从身旁突突突地驶过。她松了口气。
林思思扶着树干,站起身。往前走了七八步,远去的“突突突”声忽然由远及近。
想都没想,她捧住肚子就跑。
但不论她多卖力,“突突突”声越来越近。
三轮车超过了她,而后车头右转,停在两米处。车上下来一个头戴斗笠面戴口罩的男人。他大步走来,解放鞋踩着水泥地啪嗒作响。
黑色的粗布衫,和昨天的面具男一样。手上发黄的白手套,也一样。
“大姐让我走的,”林思思抓紧帆布包的肩带道,“我身上的衣服也是她送的。她还送了我吃的。我答应她,不会报警。”
男人停住脚步。但只一瞬,他就又快步走来。
“我不会报警。”
男人拽住她胳膊。
“我真的不会……”林思思定住脚。布鞋的橡胶底,磨着水泥地打滑。
男人不吭声,将她拖到三轮车,而后托起她腋下一举,她就像没什么重量的孩子般坐到了车棚里裂了好几个口子的长皮凳上。
“是她的衣服,但你不能走。”嘶哑沉闷的嗓子,好像有沙砾,刮人耳朵。
“救命啊,救命……”林思思扯下花格子围巾呼喊。
偏僻的马路,空荡荡。寒冷的河风一吹,她的声音就散得无影无踪。
男人不慌不忙地用车上的麻绳绑住林思思的脚,再拉过她的手绑。
“可以不绑手吗?”林思思把左手放背后,“我不逃跑。我手有伤,不能勒。”
男人死水塘的眼睛,盯着她看。几秒后,他放下绳子,撕开胶布,粘住她嘴,再拉起头巾包住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