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穷得跟灯似的,手边的手串珠子文核桃紫砂就是他全部家当。
猴三儿有那种老北京的陋习,爱欺生,喜欢欺负外地人,他也真能把人唬住。还在修车行的时候,老穆就知道这么一号人物,猴三儿开着一辆也不知是三手还是四手的奥拓,时常跟拖拉机一样吵吵着过来让小舅给拾掇拾掇。
知道归知道,老穆没跟猴三儿打过交道,不沾边没什么好说的。猴三儿本来也没把老穆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可现在这个外地乡巴佬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生意做到这么大,这就有点像踩了他猴子尾巴似的。
昨天晚上,老穆陪着几个客户应酬完,正独自往店里走去,店里有他一间大卧室,就在他那个更大的办公室隔壁。夏夜的微风里都是燥热,黏答答的短袖衬衣贴在略带微醺的老穆身上很不舒服。
拐出西关刚走上正街,迎面便和刚撸完烤串醉醺醺的猴三儿走了个脸对脸。
“哟呵,这不穆大老板吗,嘛去?”
“猴三儿啊,我回店里。”老穆没打算跟他扯淡。
“站住!猴三儿也他妈是你叫的?”有点找事儿。
“……得嘞!三儿哥。回见啊……”知道这是个混不吝,老穆懒得理他。
“我他妈让你走了吗?”酒壮怂人胆,猴三儿这会儿铁了心要找茬。
“那……三儿哥您有何吩咐?”
“我那车有点毛病,你给我看看。”
“行啊,明儿你开店里来,我让人给瞧瞧。”老穆说。
“甭他妈明儿,也甭他妈别人,就现在,你现在就跟我去。”猴三儿翻着眼睛。
老穆颇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老炮儿,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着?三爷我请不动你啊?甭他妈废话,立马走着!你大爷的……”
老穆还是没说话,就这么一脸麻木看着猴三儿。
“立马走着,别找不自在。甭开个破店就当自己是个人物,在猴三爷跟前你狗屁都不是。信不信猴三爷把店给你拆喽?”老炮儿嘴太大,好几倾地的建筑,你拆一个试试。
“我不信。”老穆还是面无表情。
‘啪!'猴三儿突然抽了老穆一耳光,老穆根本没想到他会动手。
双拳猛然捏紧,老穆登时就火了,双目凛出凌冽的寒光,立时就要发作,要把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玩意儿撕成碎片。
身形未动,老穆猛然警觉。
母亲的眼泪和鬓角银霜,父亲的风烛病躯。
动手倒是痛快了,弄他个半死轻而易举,但……爱我和关心我的人会是怎样一种失望?那些在我绝望时为我奔波的兄弟,在我窘困时伸出援手器重我的人,我还没有来得及回报他们!
老穆硬生生拉回了身形。
猴三儿被老穆凶凌似狼一般的目光吓出一个激灵,酒都醒了。
“干……干嘛……干嘛?”边说边往后退,越退越快。“甭以为……我告你……给猴三爷我等着……”
猴三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