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某些问题的时候,已经有太多军士死了,现如今兴和囫囵完好的人大约不足六百,就连周百龄胳膊上也中了一箭。要不是向龙刘豹尽忠职守,恐怕常常站在城头上的他也不定能保持完整。城里轻重伤的人员加在一块足有五百,其余人都战死了。
好在他总算是扛了下来,兴和总算是安然无恙,可这次如此,以后呢?尽管大宁并没有完全让给朵颜三卫,但兀良哈人趁势南下却是事实。没有大宁,兴和开平就孤立无援。兴和要是丢了,异日开平迟早会丢,开平丢了恐怕就会轮到哈密河套,到头来大明对蒙古就得一直采取被动的守势。
张越倒是并不赞同永乐皇帝朱棣一再北征,可更不赞同一味龟缩防守,毕竟对蒙战略是需要纵深的。他更不想日后再来一场土木堡,把大明朝的勋贵和最强军队全部搭进去。在周百龄那震天响的呼噜声中,他鬼使神差冒出了一个念头。
要是先前那神枪打中的是阿鲁台该有多好?
“大人,大人!”
被这低低的呼唤声打断了思绪,张越不禁自嘲运气顶天了还不知足,连忙一骨碌坐了起来,见面前站着满脸喜色的向龙,他不禁心中一跳,忙问道:“是援兵来了,还是阿鲁台退走?”
向龙当初经过艰苦训练,跟着张越之后又很是得了一番历练,但这些都比不上此次围城的惊心动魄,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旋即欢喜地禀报道:“是鞑子退走了,先拔营的是靠北边的科尔沁部!但是西面东面也正在动作,尤其是西面的阿鲁台,郑千户说瞧着那边的动作似乎有些乱,难道是迎来的宾客带来了什么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
尽管向龙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周百龄还是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准确无误地重复了最后五个字。看见张越诧异地看他,他就挠了挠头笑道:“习惯了,要是小张大人你跟着北征了两回,也能够一有空档就睡,一有动静就醒。要不是因为你在身边,我恐怕还会更惊醒些。因为你这两个护卫实在是厉害得紧,所以我才多睡了一会。你们刚刚说什么来着?”
张越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两句,于是,刚刚还打着呵欠的周百龄立时睡意全无,他三两下套上了靴子,随即眼睛圆睁地问道:“小张大人,你怎么看?”
“阿鲁台既然举兵叛逆,皇上的个性定然是不会派使者过去,毕竟之前已经决定立刻动兵。既然如此,那么便是瓦剌三部和兀良哈朵颜三卫的可能性最大。瓦剌客列亦惕部和辉特部自从当初那一败之后还没恢复元气,再加上客列亦惕部那位贤义王太平之前还败在阿鲁台手里,想报仇还来不及,这时候绝对不会派人,那多半就是兀良哈人或是脱欢。不管是谁,总之咱们先上城头去看看。”
“最好是鞑子自己闹内乱,要是那样咱们就能混水摸鱼了!哎,我还真有些手发痒……”
不再理会嘀咕个不停的周百龄,张越随手拿起那件大氅系好,随即就戴上皮帽套上皮靴。一出千户所,他就发现满城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到处都在流传鞑子退兵的消息。听着耳畔的欢呼声,看到那一张张喜笑颜开的面孔,他不禁莞尔,脚下更是加快了脚步。
担心城墙上看不分明,他和周百龄干脆直奔瞭望台。好容易顺着那竹梯爬到顶,他也顾不得那瑟瑟寒风,先往北面望了过去,果然看到那边已经空了大半。再看东西两边营帐也是一派乱腾腾的气象,仿佛并不像是做戏,他顿时信了七八成。
阿鲁台此番走得快大约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这回阿鲁台受挫于兴和,如果是宣府出兵,那么若是动作快一些,一次掩杀就能让其损失惨重,那时候也就不用北征了;如果是瓦剌部复仇,那结果倒是难以预料。只可惜城里没有余力追击,否则这大好的机会他绝不想放过。
“大人,你看,西边有人冲着这边来了!”
听到旁边那个哨官的声音,张越和周百龄顿时望了过去,就只见一骑人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却是直到距离兴和堡西墙百步远处方才停了下来,却是弯弓搭箭一箭射向城头,随即便策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到这一幕,周百龄觉得莫名其妙,张越却是立刻爬下了楼梯,急匆匆赶往了西墙。
“射来的箭上头可有什么玄虚?”
郑平原正在发愣,这会儿才醒觉过来,忙双手递给了张越:“这是阿鲁台亲笔,应该是给小张大人你的。”
扫了一眼那张皱巴巴的纸,张越不由得笑了起来,却原来是那纸上写着好些字——杀子之仇,异日必雪。毁旗之恨,来日必报。火烧之憾,他日必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