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绕过门边上的承光殿,过玉河桥、灵星门,就是西宫之地。这里乃是他之前在北京常住的地方,此刻他又看到那一座座熟悉的宫殿,不禁勒马停住了。他这一停不要紧,前前后后的人不得不纷纷停下步子等待。
早已奉命在司礼监经厂边上等候的张越远远望着御驾一行在那里停住,当即看了看旁边日晷上的时辰。他当初也是常常出入西宫的人,自然知道皇帝对这里颇有感情。算着时间,此时此刻,很早就得到消息的李茂芳差不多应该出来了吧?朱棣已经很久没有踏入过西宫了,这样大好的机会,又有永平公主的“提醒”,李茂芳怎么会错过?
于是,当他看见那一抹忽然冲出来的赤红身影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西宫乃是宫闱重地,闲人不得闯入,再加上朱棣前后皆有御马监侍卫亲军随扈,因此乍然看到有人忽然冲撞御驾,立刻就有两员亲兵提刀上前挡驾,其余人亦是训练有素地呈扇形将皇帝牢牢保护了起来。正在回忆昔日过往的朱棣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了思绪,不禁有些恼怒。等旁边随侍的宫女轻声报说有人拦驾时,他更是心头火起。
“拦驾者何人?”
前头的亲兵问出了拦驾者的身分,正在那儿为难着,乍听皇帝发问,立刻就一层层报了上来。得到讯息的刘永诚在心里把那个冒冒失失的家伙骂了个半死,随即便是心中一动。要知道,当初害得他险些落马的不是汉王就是赵王,这永平公主只怕也有份!当即他眼珠一转,不慌不忙地上得前来:“回禀皇上,那是富阳侯……不,是庶人李茂芳。”
“李茂芳?”
听到这个名字,朱棣顿时眉头大皱,恼怒不减反增。他对于几个女儿一向平常,即便安成公主和咸宁公主是徐皇后所出,他也没多大关爱,然而,永平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恳从轻发落,再加上那个杂剧班子确实有些意思,他也就打算破例宽宥,把人放回家禁锢算了。可是,此时见到原本该在万春宫的李茂芳出现在这里,他立时觉察到了那猫腻。
这还是在宫里,就有人为了巴结外头私自放人出来,要是在其他地方呢?
“引他上来!”
得到皇帝今天要去西苑内教场的消息,李茂芳费尽周折打通了关节,这才恰恰好好地出现在这儿,听到这声音不禁大喜。只是,他就算草包,也知道今天这种机会不可多得,而且决不能摆出人前那股倨傲模样来,需得露出痛改前非的模样。因此,一被两个亲兵挟着到了朱棣马前,他就立刻跪了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磕了多少头,直把额头碰得乌青一片。
朱棣冷冷看着李茂芳,心里想起了燕王府选婿时的情景。李让是他亲自选择的燕王府仪宾,那时候他需要人才,需要军中世家相助,再加上其他亲王也都是借女儿结姻亲作为臂助,他自然不例外。李家豪富,李申还在南京任职,李让军略上也颇有些本事,再加上他继位之后,郡主就变成了公主,李申又是为他死难,他封李让为侯也就顺理成章。可是,李让竟然有这么个草包儿子!
“西宫重地,是谁放你四处乱跑的?”
“臣在西宫思过,连着两年未曾朝贺万寿节,今年听说百官齐贺奉天门,这才苦苦恳求了守卫,只是想见皇上一面,恭贺万寿无疆。”
李茂芳早料到皇帝会揪着这一点不放,此时被那种暴戾的语气一逼,不用装便是瑟瑟发抖的模样。虽说他是皇帝的嫡亲外孙,但刚刚被挟持上来之前,怀中的东西早就被全部搜了个干净,因此这会儿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又偷偷瞧了旁边那个亲兵一眼。
“臣戴罪之身,前两年俱无贺礼送上,此次也没有他物可以呈献,唯刺腕出血为皇上抄了一部《金刚经》,以贺皇上福寿万年!”
听到刺腕出血四个字,朱棣顿时眉头一挑,随即就吩咐亲兵呈上李茂芳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取过那本经书,他随便翻了翻,便发现那确实是用鲜红字迹抄写的金刚经,一页一页用的都是工工整整的小楷,字迹依稀有些眼熟。想到永平公主之前百般求恳,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想到之前下旨夺爵禁锢也是因为自己不想追究赵王朱高燧的缘故,李家当初又是颇有功劳,他心里便有些动了。
尽管已经决定俟万寿节即放人,但朱棣此时仍是板着脸丝毫不动容:“既然知罪便好好思过,不要总是存着侥幸之心!”
他说着便扫了刘永诚一眼,又吩咐道:“刘永诚,你将他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