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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中所获得的利益和进项,往往大多会消费和投入在故土上,所以在制造了地方经济流通的繁荣同时,却并不属于社会矛盾当中最为激烈和对立的部分;起码跨洋过海去谋取漂泊之利,不仅要有足够的勇气和冒险精神,也需要相应的本事和运气。
所以在这个海上逐利群体当中,并不存在特别强硬的阶级固化和出身背景的限制;因为海上莫测的风险和意外,就足以让某个人或是相应群体和家族,就此兴衰成败于一时了。
然而在此之前,因为义军内部的权力分治和制衡之势,以广州为根基的他们固然还可以稳坐泰山的潜隐和蛰伏下来,而以相应的代价保持一定的从容和自若之势,甚至可以利用不同归属的关系而左右逢源,获得某种潜在的荫庇和扶持手段。
然而,现在周淮安全面整合了广府内外的资源和权柄之后,其实就等于同时控制住了他们出海通商的主要原料产地和成品来源,以及舶来货物大半数内陆渠道和市场份额。
作为本身无法产生实体价值和资源,又无法合力与军队掌握的集体暴力手段对抗的海贸商人们,就只能通过不同程度的低头和妥协,才能继续在新秩序下将自己的世代营生维持下去了。当然了,目前也只是一个开端和尝试而已,将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淮安怀里的小东西突然扭挺了下轻声道。
“我啊,想要的只是一个让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能过得去,良善之人靠辛苦劳作就能活下去的新时代。。”
“当然了,再次之前先得打翻这义军病入膏肓的李唐朝廷,和那些继续一心维护它不可救药的走狗和帮凶们。。”
“你真的相信这种事情能够做到么。。”
小菖蒲却是在他怀中继续轻声道。
“当然是量力而为能做多少是多少了,至少从眼前和身边的人开始好了。。”
周淮安不以为意的轻轻揉捏了下她小脸蛋道。
“至少我已经能够保的手下人人都有口饭吃,治下大多人能够自食其力并养活家人;”
“只要持之不懈坚持下去。。正所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要说秦二世而亡,也不过是发起于区区一群戍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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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远在梅州一处屯所的农庄里,看起来经过往复的风吹日晒,变成有些皮肤粗糙黝黑消瘦起来的皮日休,也再次遇到了外来的传召。
“受监者皮氏。。你可出来了。。”
他有些唏嘘的看着依稀有些熟悉的对方,只觉得有些百感交集起来。才过去半年时间却已经让他感触良深,而亲眼见证和了解到了许多原本身为和地位上所不知道、也难以理解和获知的事物。
比如务农为生的艰辛困苦与底层蝼蚁小民之家的脆弱与无助,还有那些溺婴和弃儿人家的悲哀与无奈;那种面对天灾人祸而不得不在骨肉至亲的家人中,艰难选择活下去的绝望与灰暗;在这里他几乎将自己前大半辈子所不知道,或只是隐有耳闻的民生苦难与艰辛,都给见识和亲历了一遍。
当然了,并不是在这处由形形色色人等构成的庄子里;虽然他们各自有所故事,而且都是由残缺不全的失亲之人所拼凑成的新家庭,但是至少他们已经不再为饥馑所局困;从小到老都可以通过一份出工而勉力糊口。
但在庄子之外乡野里的那些破败、荒寂村子,还有来自战乱频频的闽地流民之间;却给他好好上演了许多幕在走投无路之下无所不用其极,直接突破人性丑恶与残酷底线的现身说法。
而陪伴他的魏娘也差点因为一时的善心,而陷入万劫不复的莫测遭遇当中;如果不是庄子里贮有防盗巡路的刀弓鼓板,而大伙对这位手脚笨拙啥都做不好,却肯抽出闲暇给孩童和青壮年教识文字的“老先生”,还有那么几分敬意而当即放下活计发动全部青壮去搜拿。
皮日休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女人,落入那些充满绝望与暴戾流贼手中的可怖遭遇与下场;虽然最后打杀了十数个而仅仅跑掉两三人,但是从那些满是恶臭和污秽的窝棚里找出来,已经不似人形而彻底疯癫的几个女人,就足以让他脊背发凉而做了好几天噩梦了。
作为连惊带吓的魏娘更是夜夜在他怀中惊醒哭泣,而足足好几个月都不敢踏出庄子半步,形影不离的都要有人陪着。现在不管将要去往何处,这一切终于可以有所解脱了,然而他的心情又有些微微的复杂不舍。
至少这里人多出身微贱而行事颇为粗鄙,但是在待人接物却是比他所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更加赤诚和纯粹、真切的多;只要给他们一点卑微的希望,就能让人体会到另一种属于贱若尘泥下等人的美好与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