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下等成色,也在长安两市诸坊当中卖得有价无市。韦庄很快就饮得几分熏然出来,再度有了那么一点诗兴。
“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阑干,想君思我锦衾寒。
咫尺画堂深似海,忆来惟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
然而,穿透雨幕而荡漾开来的喊杀声,也一下子将韦庄给惊醒过来。远处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许多随风摇曳交织在一起的灯火映照下,是光影错乱变换着撕杀成一团的各道战线。
而在皇城太庙与太常寺之间的安上门外,望着相继冒雨杀入皇城南向各处城坊当中的滚滚兵戈铁流,行营都虞候张彦球也在大声鼓舞着左右:
“此乃天赐的良机所在啊。。雨水既下,贼军一贯仰仗的火器便就难以施展了啊。”
“河东子弟,随我杀贼报国,国朝兴废,功名门荫,就此一举了。。”
“重夺各坊之后,定叫闭门再抢三天!!”
而首当其冲的务本坊内,刚刚接手朱雀门前阵线没多久的郎将曲承裕身边,亦是有人大声汇报着:
“安仁坊到兴化坊之间有三处阵地被突破,一个前沿的草料堆放场被破坏,但是因为雨水火势没能蔓延开来。。”
“敌军的数量暂且不甚明朗。。初步推测可能是皇城内的河东军本阵,和大明宫内的昭义军为主。。”
“报,西城的布政坊和金城坊告急请援,驻留的七个团已然溃散大半了。。。”
“延寿坊的阵垒已经失守,残余士卒退往西市内重新收拢再编。。”
“因为雨水遮挡了夜里的灯火传讯,北内方向还得等的更多讯兵回报。。”
“不用再等后方本阵的反应了。。”
这时候,曲承裕突然就决意到推帐而出,顿时看到雨幕中已经在空地上集结起来的大队人马。这些便是他从安南带出来的一支老部队,虽然屡经南征北战的辗转损耗而始终补充不缀;也随他刚调上来加强阵线的直属预备队。
当然了,要说安南出身的士卒,在如今占地甚广的太平大都督府的十一军序列当中,其实不算什么特别出众的存在。或者说是扮演的角色略有些尴尬和边缘化。
因为,无论是以山地步卒出名的连州到郴州之间的桂阳监子弟,乃至民风彪悍的闽地流亡百姓;还是以提供擅长水上战斗和操船兵源著称的荆襄、鄂岳之地;或又是太平军起家的潮循三州;后来者居上而提供骑兵来源的山东各州。
这些来自安南的兵员,在各个方面就不免实在有些泛善可陈;哪怕在安南都护府境内,通常意义上真正善战的也多是那些从两岭、湖南、江西调遣过来的长征戍卒、备边健儿。
所以,在大都督平定和光复安南大部之后,这些来自安南的壮丁多数时候也是归属于建生军的武装开拓团和工程营造团,乃至充斥在二三线地方守备部队当中的角色。
然而,随着太平大都督府的地盘和实力,在南征北战之中如同滚雪球一般的做大起来,眼看就是划江而治乃至隐隐有所鲸吞天下之势。这些自认仅此于潮汛出身的派系,而最早最随大都督的安南人士也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因此,他们争相派出了自家最为优秀的子弟和族人不断的投献军中,以免在大都督府的内落于人后;又不计牺牲和代价的源源不断输送往来以为补充,这才有了主战序列当中得以维持和保留了这么一支别具特色的安南兵。
仅仅在电光火石的思量之间,曲承裕随后就下令道:
“随我进击承天门所在。。余部各自稳守阵线,互为呼应,竭力拖住敌军的攻势即可。”
他自然不是无的放矢的。要说起来,作为在多年于周边的西原蛮和南诏附庸,奔走于山林村寨之间的世代争战当中,锻炼和成长起来他们,也无疑更习惯和适合这种地形复杂而空间有限的城内巷战;
更何况,这种大雨天气下的作战对于其他部队或许是个妨碍和削弱;但是对于这些家乡几乎小半年都浸泡在雨水当中的安南子弟而言,却不偙于到了某种熟悉的主场环境当中。
所以仅仅将他们用作防守或是四下救火堵漏的需要,也实在是太过浪费和消极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