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轰隆隆!”
天际的雷声一声比一声响亮,此起彼伏,似地动天摇,又似万马奔腾而来。
不过是短短几息时间,方才还阳光灿烂的天空就变得阴沉下来,那厚厚的阴云笼罩在天空中,越来越浓,越来越密,连天空仿佛被压得低低的……
湖面上变得一片昏暗,如同夜幕提前降临了。
封从嫣的脸色霎时就变了,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耳边再次回响起端木绯的话:“……一会儿要下暴雨,我和涵星表姐就不去泛舟了……”
在连绵的滚雷声中,空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两艘篷船上的其他姑娘也是震惊不已,一个个花容失色。
“要下雷雨了!”那粉衣小姑娘惊慌失措地脱口道。
仿佛在附和她一般,上方一道银白色的闪电突然撕裂了天空,“滋啦啦”,那刺目的闪电好像要劈到她们头上似的,照得四周亮了一亮,紧接着,狂风大作。
那个着紫衣的厉姑娘急忙吩咐划船的小內侍道:“快!赶紧划回岸上……啊!”
她的话尾以一丝惊呼声结束,其他的姑娘们也紧张地低呼着,她们所处的篷船随着狂风左右摇曳起来,好似荡秋千一般,四周的浪头哗啦作响。
姑娘们摇摇晃晃地左倒右歪,三三两两地抱作一团。
几个小內侍急急地开始往回划,可是此刻两艘船已在湖心中,即便他们奋力划桨,船一时半会也靠不了岸……
“滋啦啦!”
又是几道闪电掠过天空,忽然间,那阴沉的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般,
如豆大的滂沱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大作,暴雨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砸在船篷上,噼里啪啦地作响,就好似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般,颇有几分雷霆万钧之势。
“快!快进篷!”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姑娘们皆是迫不及待地想进船篷,然而,此刻篷船摇晃得厉害,哪怕是扶着船栏,都觉得好像随时要被抛出去似的,那些姑娘家根本就不敢松手,只能缓缓地、一步步地挪动着身子。
没一会儿,暴雨就把她们的衣裙都淋湿了,众人皆是狼狈不堪,足足花了半盏茶功夫才都躲进了船篷。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雷越打越响,闪电像一尾巨龙般在浓厚的云层中穿梭,一亮一亮,仿佛下一瞬就要劈开船篷似的。
湖面随着狂风暴雨的肆虐疯狂地起伏叫嚣起来,连带两艘篷船也随着风浪起伏摇曳,如同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好像随时就要翻船似的。
船上的这些姑娘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大都是娇生惯养长大,也没出过远门,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景,一个个都吓坏了。
“厉姐姐,会不会翻船……”那粉衣小姑娘的衣裙湿哒哒地粘在身上,鬓角还在滴着水,形容狼藉,她吓得泪眼朦胧,浑身微微发抖,就如同这风雨中的篷船般。她不会泅水,要是船翻了,那可怎么办?!
厉姑娘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
“夫人,奴婢给您擦擦,小心着凉了……”章大夫人的大丫鬟拿出一方青色帕子,小心翼翼地给主子拭着身上的雨水。
章大夫人默不作声地看着船篷外那片朦朦胧胧的灰白色雨帘,脸色有些古怪。
她自然没忘记在清澜殿分别前端木绯对她的提醒,心头浮现一种微妙的感觉:那位端木四姑娘到底是随口一说,又或者,她还懂天文?!
“哗啦啦!”
雨势更为磅礴了!
不仅是这片天籁湖上,整个宁江行宫皆是笼罩在这片突如其来的暴雨中,也包括涵星的清凉殿。
“绯表妹,你自摸了!”
涵星清脆娇美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四五个姑娘围着一张方桌坐着,正在打叶子牌,丹桂坐在云华的身后,摇头不敢苟同地咕哝着:“云华姐姐,我跟你说了,之前那张应该打五文,你非要打四万贯,否则早就碰了。”
云华没说话,蓝庭筠已经噗嗤笑了出来:“丹桂每次打牌都是事后诸葛亮!”
一句话逗得其他几个姑娘皆是忍俊不禁地大笑不已,几乎压过了外面那噼里啪啦的落雨声。
丹桂摸了摸鼻子,看向了坐在云华对面的端木绯道:“绯妹妹,你真的不会打叶子牌吗?你都连赢三局了。”
端木绯抿了抿小嘴,笑得十分可爱,一边整叶子牌,一边说道:“是丹桂姐姐教的好,名师出高徒!”
丹桂听了颇为受用,得意地仰了仰小巧的下巴。
“绯表妹学什么都快,上次学双陆也是,第一盘就赢了君然,第二盘又赢了本宫。”涵星回想起与端木绯玩双陆时的情景,又是一阵唏嘘。反正只要是动脑的玩意,绯表妹就学得快极了,简直就是活学活用,举一反三。
云华斜了得意洋洋的丹桂一眼,暗暗摇头,又看向端木绯,问道:“绯妹妹,这叶子牌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其他几个姑娘也好奇地朝端木绯望去。
端木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算学,这世上的万物都离不开算学。”
“比如这叶子牌,共有文钱、百子、万贯和十万贯这四种花色,每种花色的牌数也都是固定的。根据自己手里的牌、打出的牌和别人打出的牌,可以推测剩下的那些牌以及别人手里的牌,组合计算各种几率,规避风险……”
“打个比方,方才云华姐姐出了一张四文,涵星表姐和蓝姐姐也打了四文,那就代表剩下只有一张四文了,就很难凑齐三四五以及四五六的顺子,我看云华姐姐手上还有三文五文……”
端木绯说得滔滔不绝,兴致高昂,其他几个姑娘起初还有几分似懂非懂,后来就听得云里雾里了,完全跟不上端木绯的思路。
须臾,丹桂煞有其事地总结道:“总之,就是要算牌呗。”
她叹了口气,“我大哥那里也有《九章算数》,我也翻阅过……那些字我个个都认得,可是连起来,我就不认得了,看着就像天书似的。”
云华、涵星几个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她们这些贵女也都学过粗浅的算学,毕竟她们以后嫁了人那可是要管理府中内务的,琐事可以让下头的管事嬷嬷管着,却不能一窍不通,被下头的人给忽悠了过去。
涵星被端木绯说得那些个数字与几率听得头昏脑涨,笑眯眯地转移话题道:“绯表妹,我们玩点别的吧?”
丹桂随意地捏了一块两个指头大小的叶子牌在手里把玩着,“还能玩什么啊,这么大的雨……”
姑娘们都抬眼透过半敞的窗户朝殿外望去,庭院中一片狂风暴雨,那些花木在风雨中疯狂摇曳着,屋子里则静了下来。
涵星把手伸出窗外,任由点点雨滴砸在她的指尖,“绯表妹,你可真厉害!”
说下雨,立刻就下雨了,太有趣了。
“哪里哪里。”端木绯谦虚地回了一句,继续整理叶子牌。
丹桂想到了什么,看着天籁湖的方向,道:“也不知道她们回去了没……”她口中的“她们”指的当然是那些去泛舟的人。
蓝庭筠眨了眨眼,“待会派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反正左右也不过淋点雨。
她好奇地往端木绯那边凑了凑,问道:“端木四姑娘,你是怎么知道马上要下雨的?”
端木绯还没说话,丹桂已经煞有其事地接口道:“算学,这世上的万物都离不开算学。星相亦然。”
端木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目光晶亮地看着丹桂,一副找到了知音的模样。
她正打算和大家再好好聊聊星相与算学,涵星已经觉得头开始痛了,突然可以理解绯表妹为什么以前老是不愿意陪她去上书房上课了。正玩在兴头上呢,说什么功课啊!
“璎珞。”涵星唤了一声,一个青衣宫女就上前待命,“你派人去天籁湖那边瞧瞧,要是湖中有船的话,就赶紧让内廷司去把人都接上岸了。”
“是,殿下。”璎珞屈膝领命,匆匆退下。
“既然不能出去,干脆我们玩投壶吧。”端木绯整理好了叶子牌,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端木绯投壶的功力在场的姑娘们那也是见识过的,云华环视四周,登时就为这里的花瓶摆设和花草盆景感到“担忧”。
几个姑娘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涵星又唤来了一个宫女,吩咐道:“从珍,你去把西偏殿‘收拾’一下,我们要‘投壶’。”
涵星蓄意在某些字眼上微微加重音量,从珍立刻明白了,她得赶紧把西偏殿的东西收拾一下才行,端木四姑娘的“破坏力”太强了。
不过是几个眼神的功夫,在场几人又觉得彼此好像亲昵了一点。
涵星清了清嗓子,趁着空挡与蓝庭筠唠嗑:“庭筠,本宫记得你和魏如娴很熟吧?”
蓝庭筠眉头一动,立刻就知道涵星想问什么了,丹桂和云华也是,好奇地张望了过来,唯有端木绯一头雾水,傻乎乎地眨了眨眼。
丹桂接口道:“我听说她前不久‘退婚’了?”
说到“退婚”两个字,丹桂的语气显得意味深长。
蓝庭筠勾出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意,直接捅破了那层脆弱的窗户纸,语调犀利地说道:“是被人抢了婚事吧!”
蓝家与魏家算是世交,关于魏如娴的那门婚事,蓝庭筠知道的可比涵星和丹桂多得多了。
魏如娴与潘家的幼子潘五公子是自小指腹为婚的,本来只等着魏如娴孝期满后,就正式完婚,谁知道柳蓉的侄女柳映霜上个月在半月湖偶遇潘五公子,对其一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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