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岑隐举杯一饮而尽。
这些话皇帝自然爱听,脸上又有了笑意,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群臣心念一动,也纷纷仿效,给皇帝敬酒,殿堂内,其乐融融。
这些大臣多是精明之人,这天命凤女虽然传得神乎其神,但是终究是不好说,现在皇帝的态度已经摆明了,比起卫国公,皇帝更信岑隐。
想着,不少人望向岑隐的神色越发肃然,肃然之中又透着一抹敬畏。
事已至此,耿海也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愤愤地坐了回去,心中暗暗咬牙:这件事他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不除掉岑隐,他寝食难安!
他会拿出更明确的“证据”……到时候,他就不信皇帝还会维护岑隐。
太极殿中一片喧闹。
封炎殷勤地给安平和端木绯斟茶倒酒,只不过倒是他偷偷带进宫的奶酒,他一脸讨赏地看着端木绯。
宫宴上,人太多,这上来的热菜十有八九也变成冷的了,吃的根本就是不是菜,而是所谓的“荣耀”。
不如吃些点心,配着这蒲国的奶酒刚刚好。
封炎把一碟碟点心送到了安平和端木绯跟前,笑得殷切可爱,身后疯狂地摇着尾巴。
安平看得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伸手抓向儿子刚刚倒好的那杯奶酒,然而,她的手指才碰到杯盏,却顿住了。
她明明还没举起那杯奶酒,可是杯子里的酒液却泛起了些许涟漪……
紧接着,案上的酒杯、碗碟、筷箸等等都微微摇晃起来,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食……食案好像在晃……”不知道是谁疑惑地叫了一声。
“椅……椅子也在晃……”
“不对,是地,是地在晃……”
寥寥数语间,地面的晃动感越发明显了,一旁服侍的宫女花容失色地脚软了,跪倒在地,有人惊叫出声:“地……地龙翻身了!”
“地龙翻身了!快逃啊!”
“……”
殿堂中瞬间就炸开了锅,乱了套,众人皆是变了脸色,惊慌失措,有的跪倒在地上,有的一跃而起,有的僵坐在那里动弹不得,有的惶恐地朝身旁之人依偎过去。
封炎眼明手快地一手揽住安平的肩膀,一手揽住了端木绯纤腰,将二人从椅子上带起,护在了他怀中。
蹲在地上的端木绯却是镇定自若,她微微低头,藏在封炎怀中的一边嘴角微微弯起。
“封公子,”她压低声音,小声地凑在封炎的耳边悄悄说道,“这地动不大,最多也就是摔坏几个酒杯……”
太极殿的地面一下接着一下地晃动着,如一叶扁舟在波浪起伏的海面上摇晃起伏,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下呼之欲出地想要破地而后……
男男女女恐慌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声声凄厉。
还有那些桌椅在光滑如鉴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边摇晃,一边移动,一个个瓜果从果盆上掉落,骨碌碌地滚了一地,让场面变得越发混乱。
“砰铃啪啦!”
一个个碗碟摔在了地面上,砸得四分五裂,那些汤汁、菜肴也随之洒在了地上。
端木绯乖巧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数,她想告诉封炎地动快要结束了,可是她抬头时正好看到封炎朝岑隐的方向望去,二人在半空中对视了一瞬,交换了一个眼色。
跟着,岑隐快步跑向了御座上的皇帝,嘴里喊着:“护驾,快护驾!”
就在这时,皇帝身旁的一座紫檀木雕蟠龙座屏风忽然朝皇帝的方向倒了下去……
“皇上!”
几个內侍和锦衣卫脸色惨白地惊呼出来,朝皇帝的方向围了过去,就见一道红影一闪而过,岑隐以自己的背挡住了那倾倒的屏风。
皇帝眼睁睁地看着沉甸甸的屏风撞在了岑隐的背上,目露感动之色,心道:这满朝文武就知道害怕,只有阿隐惦记着自己!阿隐真是忠臣也,事事以自己为先!
那些锦衣卫赶忙把那倾倒的屏风扶正,不胜惶恐。
端木绯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刚才场面混乱,别人也许没注意到,可是她蹲在地上以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就看到了岑隐不动声色地一伸脚在那座屏风上勾了一下,然后屏风就倒了……不对,她什么也没看到才对。
端木绯的眼睫轻颤了两下,垂眸看着鞋尖上的缨穗,忽然意识到了地动好像……
“地动停了!”一个粗嘎的男音第一个叫了出来。
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了起来,声音有惊喜,有惶恐,有疑虑,有不安……
“一个个乱哄哄的像什么样!”岑隐对着皇帝身旁的几个內侍和锦衣卫斥道,阴柔的声音透着一抹冷厉,“还不敢赶紧把各位大人都扶好了,今日在此的可都是国之重臣,千万别伤着了。”
岑隐虽然是在斥内侍和锦衣卫,但是听到在场的那些王公勋贵、文武大臣的耳中,却是在斥他们乱哄哄呢!
大部分人还是看岑隐脸色的,霎时都噤了声,跪着的、蹲着的、站着的、靠着的都纷纷端坐好,脸上却是惶惶不安,余惊未消。
唯有那些部族王公世子们还是乱哄哄的,那些內侍和锦衣卫急忙下去令他们都安静了下来。
没一会儿,整个太极殿就变得鸦雀无声,空气中甚是压抑凝重。
“钦天监何在?”岑隐淡淡地又道,他的嗓音不轻不重,却传遍了整个殿堂。
这短短五个字令众人包括皇帝都警醒过来,是了,是该问问钦天监。
钦天监的王监正战战兢兢地从某个席位中站了起来,两条腿直打哆嗦,冷汗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额角涔涔落下。
王监正俯首作揖应道:“下官在。”三个字几乎用尽他全身的力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王监正身上。
岑隐冷声质问道:“王监正,今天有地龙翻身,为何你们钦天监没有看出来?”
王监正直接跪倒在地,无视一地的狼藉,惶恐地将头伏在地面上,谢罪道:“皇上,臣有罪!是臣失职了!”
皇帝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御座扶手上的龙首,几乎要将之捏碎。
岑隐又问道:“王监正,可还会再有地动?”
“……”王监正维持着跪伏在地的姿势,动也不敢动,他们连今日会有地龙翻身都没看出来,他又怎么会知道还会不会再有地动呢!
王监正咽了咽口水,完全不敢答。
端木绯悄悄地在案下拉了拉封炎的袖子,封炎朝她看了过去,她用口型无声地说道:“半个时辰后还会有一波相差无几的地动。”
封炎唇角一勾,不动声色朝岑隐的方向望去,微微颔首。
岑隐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一道流光,跟着转头看向了皇帝,作揖道:“皇上,臣唯恐再有地动,臣以为稳妥起见,还是去外面避避……”
皇帝被吓得不清,到现在心口还怦怦乱跳,皇帝甚至没精力去怪罪钦天监,立刻就颔首道:“阿隐,你所言甚是。”
皇帝这么一说,众人也纷纷起身,虽然心里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大殿,但也都理智犹存,静立原地,先等着皇帝和皇后下了御座,跟着距离皇帝最近的内阁大臣、宗室王亲簇拥在帝后的身后跟上,其他百官也按着品级高低一个个地跟在后方……
没一盏茶功夫,这一殿堂的人就浩浩荡荡地都出了太极殿。
外面,太阳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天空阴沉沉的,寒风呼啸,吹在人脸上就像是刀割一般。
刺骨的冷风从领口直钻进脖颈里,皇帝打了个激灵,转身看着太极殿。
“皇上,小心着凉。”皇后体贴地说道,声音微颤,雍容高贵的脸庞上仍旧微微发白。
皇后做了一个手势,一个小內侍急忙给皇帝披上了厚厚的大氅。
皇帝拢了拢大氅,稍稍清醒冷静了一些,思绪也飞快地转动了起来,想到了千枫寺和千雅园的黑蚁,想到了几州的雪灾,想到南境的战事至今未平……现在又是地龙翻身。
地龙翻身自古都是不祥之兆,这是上天不满意他,肯定是这样的!不然,也不会这样灾祸频频。
皇帝抬眼看向上方阴沉沉的天空,那漫天密布的层层阴云晦暗阴沉得仿佛上天在宣示着它的怒意般,看得皇帝的心越来越沉重,几乎喘不过气来。
皇帝真的怕了……
“簌簌簌……”
又是一阵狂风拂来,吹得众人的衣裳都鼓鼓的,随风飞舞。
这殿外的庭院里一片平坦空旷,既没有炭盆,也没有遮挡,方才众人急匆匆地从太极殿撤出,也没披斗篷,一个个都冻得浑身瑟瑟发抖。
不少人都面面相觑,想吩咐宫人进殿去取斗篷,但是此刻宫人们都诚惶诚恐地围在帝后身边,那些宾客既不敢大声呼喊,也不敢自己回殿去取斗篷,只能瑟缩着站在原地,惶惶不安。
端木绯一向最怕冷了,缩着身子,紧贴着安平的胳膊,心想:早知道她应该把小狐狸带进来当暖手炉的……
忽然,端木绯觉得肩上一沉,发现她和安平的身上多了一件厚厚的斗篷。
端木绯眨了眨眼,还有些懵。
安平看着端木绯傻乎乎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她抬臂亲昵地揽住了端木绯的左肩,两人挤在同一件斗篷里。
唔,真暖和。端木绯从善如流地朝安平的身上又贴了贴。
封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们,凤眸璀璨,心里忍不住想着:他什么时候也可以像这样和蓁蓁披同一件斗篷呢?!
想着,封炎的耳根就烧了起来,越来越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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