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的时间,对岸的完颜璟没有丝毫的动静,而叶青这一边则就是如同陷入到了度日如年的境地之中一般,从上到下,虽然整个大营在金人的眼皮子底下还维持着,跟往常毫无分别的景象,但就是这短短的三日时间,让军中也是充斥着各种足以扰乱军心的流言蜚语。
王重、谢伦如今三日里天天往叶青的营帐跑,下面的将士对于上层的风吹草动格外敏感,如此一来,他们这些真正的带兵之人,也就渐渐的开始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在叶青跟两人透露实情后,王重、谢伦跟武判几人,也都是一头扎进了安抚大军的差遣中。
不管是司马坚还是王重、谢伦,即便就是连叶衡,这几日里都是在兵营里来回巡视着,弹压着一切扰乱军心的流言蜚语。
叶青这边过的是度日如年、战战兢兢,而完颜璟那边,日子同样是不太好过。
是和还是战,如今已经分成了两大阵营,而且令完颜璟想不到的是,赞成跟宋人议和的竟然大部分都是武将,而梗着脖子、面红耳赤,誓要夺回河套三路,乃至京兆府的竟然都是文臣。
以乞石烈诸神奴为首的武将,这个时候赞成跟宋人议和,多少有些出乎完颜璟的预料,脑海里乱哄哄的完颜璟,留下了武将为首的乞石烈诸神奴,以及文臣之首的夹谷清二人在王帐内,长长的叹口气后道:“为何你会赞成议和?”
“回禀圣上,眼下局势看似我大军军心士气正旺,而且还有圣上御驾亲征,这一战不管如何看,都是我大金赢下宋人,重夺河套三路与京兆府才是。但这半年来,因臣的无能,一直都无法突破叶青镇守的……。”乞石烈诸神奴低头沉声说道,自完颜璟到来后,他的日子也更加的不好过。
完颜璟给了他绝对充分的信任,但他却是实打实的完全辜负了完颜璟的厚望,非但没能够在近半年的时间夺回一城一地,甚至在伤亡方面,比对面的宋人还要惨重。
也正是因为他这半年来的失败,使得如今在群臣之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攻讦跟压力,连带着完颜璟如今都不好明着偏袒他。
“直接说缘由。”完颜璟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说道。
“叶青向来善置之死地而后生,关山一战便是最好的证据。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乞石烈诸神奴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旁边,在他说话时一直以冷哼表示不屑的夹谷清,深吸一口气道:“圣上,叶青当年在武州是如何逃脱我大军追击的,想必当时身处武州的圣上应该最为清楚不过。臣与叶青这半年来交战无数……。”
“你是说叶青如今还有杀手锏,如今你之所以一直没能够过河,是因为惧怕叶青手里的火器?”完颜璟皱眉问道。
“回禀圣上,臣不敢隐瞒,臣确实一直对此极为忌惮。”乞石烈诸神奴的脸色铁青,原本他应该是完颜璟跟前最为得力的武将才是,但这些年来,他所率
领的战争,特别是跟宋人叶青作战,竟然是无一胜绩。
从而也使得这成了他的人生大耻,也使得他在面对其他同僚的攻讦时,根本难以为自己分辨。
“既然他有足以杀伤我们的火器为何不用,反而是用人命来跟我们交战?乞石烈诸神奴,被叶青打怕了就是打怕了,别再找这些可笑的借口!你怕了叶青,但圣上并不怕叶青,如今圣上挟天子之威,加上我大军兵强马壮,难道还拿不下一个只有区区几万人的渡口不成!”夹谷清面容带着不屑冷冷的说道。
乞石烈诸神奴抬起眼皮翻了夹谷清一眼,而后继续低着头,淡淡的说道:“圣上,臣敢肯定,叶青手里绝对有那如同天雷一般的火器,至于他为何不用,臣猜测不出这两种可能性……。”
“你说。”完颜璟瞪了又要抢话的夹谷清一眼,平静道:“如此说来,你之所以一直寸土难进,是因为投鼠忌器的缘故?”
完颜璟之所以三日里来,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要跟叶青是战还是和,同样也是叶青在三日前给的信中,提及了那曾在武州用过的火器,所以他多少也理解,乞石烈诸神奴一直没有取得战事进展的原因。
当然,他也很想听听,乞石烈诸神奴一直不能取得进展的原因,以及为何对叶青如此忌惮的缘由。
“回禀圣上,依臣看来,叶青之所以从始至终没有用那威力强大的火器,其一可能是:他在等一个一战定胜负的时机,但如今叶青既然主动求和,那么也就可以排除这个可能性了。而剩下的唯一可能性便是……如此威力强大的火器,就是连坚如磐石的武州长城,都能够被叶青手里的火器炸的坍塌,而我们脚下这即便是冻的坚硬的黄土,恐怕就更容易被炸出一个个缺口,轻则我们大军伤亡惨重,重则……黄河决堤,到时候不止是我们大军被河水掩埋,恐怕就连我们身后的城镇以及千千万万的百姓也要跟着遭殃。所以臣猜测,叶青之所以到现在不管是求和,还是与臣交战时一直没用火器,完全是因为顾忌到了我大金国百姓的安危。”乞石烈诸神奴说完后,依旧是微微低着头。
这些时日里跟叶青交战,他确实很忌惮叶青当年在武州所用的火器,所以也使得他乞石烈诸神奴,一直都不敢把叶青逼入到绝境之中,深怕到时候叶青会跟他们来一个鱼死网破。
所以在用兵上的投鼠忌器,不敢更大规模的投入所有兵力渡河,就是深怕要么被叶青钻了空子,一举炸毁了大部分的兵力,或者是被叶青直接炸塌黄河堤坝,从而使得黄河喝水泛滥成灾,民不聊生。
看着陷入沉思中、默不作声的完颜璟,夹谷清冷冷的撇了一眼低着头的乞石烈诸神奴,对着完颜璟急急说道:“圣上,臣以为乞石烈诸神奴完全是信口雌黄,是在为他这半年来毫无进展的战事失败找借口,以此来逃脱圣上您对他的问罪。如今我大军因圣上御驾亲征而战意高昂,臣相信,如今我大军只要择良辰吉日攻宋,必然是能够取得一场大胜,重新夺回河套三路与京兆府路,也可趁着此战的胜利,于明年开春后再次南下,直指宋廷临安。”
“圣上……。”夹谷清看着神色犹豫不定的完颜璟,打铁趁热的继续道:“圣上,如今蒙古人立国,又刚刚灭了辽国,跟宋人瓜分了夏国的疆域,而我大金,如今已然成了偏安一隅的小国,若是再给宋人喘息之机,圣上,我大金国则就将是要在夹缝之中求生存了啊?宋人向来与我大金之间有深仇大恨,一旦蒙古人回过神来,联合宋廷一致对我们,我们就退无可退了啊。而眼下,正是我们夺取失去的大片疆域,趁着蒙古人还在安抚辽国之时,审时度势再次南下的大好机会,只要我们借此一战之威,便可效仿当年太宗雄风对宋连战连捷,攻破临安,擒下宋人皇帝也不是不可能啊。想想当年太宗擒下宋人二圣的壮举,如今则是有可能在圣上您手里再次实现啊。”
“破临安,擒赵惇?”完颜璟突然之间双眸一亮,仿佛已经看到了大金国的骑兵再次驰骋于宋廷疆域,渡过了黄河、长江,兵临临安擒获赵惇的景象。
“圣上……。”乞石烈诸神奴被夹谷清的豪言壮语吓的心头猛跳,简直是太敢想象了,而且按照夹谷清的说辞,别说擒宋廷皇帝了,恐怕就是打败蒙古人,再次统治草原都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圣上,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宋廷因为叶青镇守北地,已经不同于当年那般腐朽不堪。当年太宗皇帝能够一路南下,乃是因为宋廷朝堂官员风气败坏、贪生怕死,军中群龙无首,所以我大金国的大军才能够势如破竹。但如今,在叶青的吏治下,短短数年的时间里,已经把整个北地治理的固若金汤,济南府一战就足以说明,如今被宋廷占据的北地,绝不是当年宋廷治下的城池那般守卫松散。”乞石烈诸神奴有些忧心的抬起头,看着有些被夹谷清说服了的完颜璟,他不敢想象,若是真的按照夹谷清的意思行事,继续对叶青用兵的后果,会不会从此断送了大金国的国运。
“圣上……。”在夹谷清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乞石烈诸神奴便继续急急说道:“圣上,叶青能够破夏,绝非是靠运气,而且这半年来,叶青等同于是在三处同时用兵,虽然他依靠着阴谋诡计,把蒙古人拖进了瓜分夏国疆域的战争中,为他分担了不少来自夏人抵抗的压力。但圣上,我们必须得承认,如今的叶青,如今的宋廷,其战力绝不亚于我们。瓜分夏国,守住黄河,济南府赢了我们,就足以说明如今叶青麾下,还有着众多的精兵良将,绝不是像夹谷大人所言的那般不堪一击……。”
“那难道朕失去的疆域,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都被他叶青拿走不成?”完颜璟突然间冷哼一声,打断了乞石烈诸神奴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