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怕我染指朝堂。而如今圣上已然成年,朝堂政事多有独断,叶某想要在短时间内谋取朝堂一席之地,圣上的态度至关重要,而如今叶某与圣上之间的信任难明,外面大理国使臣又是做出可怜相步步紧逼,先生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便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朱熹的神情缓缓变得凝重了起来,叶青所言确实有他的道理,而这些显然也是他不曾考虑到的。
说到底,叶青之所以如今难以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并非是因为如今叶青的资历跟功绩,而是因为史弥远的从中作梗,对上离间叶青与当今圣上之间的君臣关系,对下,则是用大理国使臣来紧逼叶青,以此来坐实叶青对朝廷有二心之实。
自然而然的,处在眼下的局势中,叶青显然不能冒然而进,君臣之间的相互猜忌,甚至是当今圣上赵扩单方面对叶青的不满,加上史弥远的从中作梗,才使得叶青如今不敢擅自逾越,不敢跟大理国使臣见面,更别提他那不为人知的吞并自杞、罗甸乃至大理的野心。
“如此局势,难道以燕王的智谋,也想不出破解之道?”朱熹默然,心头有些无奈的问道。
“静观其变便是最好的破解之道,或者……入虎穴夺虎子,不过如此的话……。”叶青心底有些犹豫不决,他真怕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那就真的没有了回头路。
“声名一事儿老夫在此向燕王保证,即便是发生了一些老夫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但老夫这一次也会一直站在燕王这一边,如何?”朱熹难得神情极为严肃认真的说道。
“不急,临安的情势还需要再看看。毕竟,自我回到临安后,不管动与不动,着急的都会是史弥远,而不是我叶青。所以我相信,史弥远早晚会有露出破绽的那一天,到了那时候……就该是我叶青为朝廷铲除奸相的时候了。”叶青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朱熹默默的点着头,史弥远为官以来,虽然朝堂之上并无大错,当然,即便是有大错,但也因为北地被叶青顺利收复,以及夺取燕云十六州,让金国对宋俯首称臣一事儿完全被遮掩了下来。
可即便是如此,史弥远贪财一事儿却依旧是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
而且这两年,临安早有风传,史弥远府里的黄金白银恐怕要比朝廷还要多。
江南各路想要升迁的官员,以及想要进入临安的官员,哪一个不是需要得到史弥远的点头才能够如愿?
可若是想要史弥远点头同意,又岂会那么容易?自然少不了把自己积攒下来的银子,一股脑儿的全部奉送给史弥远,从而才能够达到自己升迁的目的,最终在走马上任后,再从百姓身上把孝敬史弥远的银子捞回来。
终究这一切到最后都会落在剥削百姓的身上,江南各路税赋的加重,虽然如今还未震动朝廷,但民间百姓的疾苦与严厉的赋税,已然快要冲破临安繁华盛世的假象,彻底暴露于天下。
朱熹有些忧心的看着叶青,但他也不得不佩服叶青对于临安局势的隐忍,几乎已经完全超乎了他朱熹的预料。
这也足以说明,这些年来,叶青一直都能够立足于北地不倒的重要原因,除了极为深沉的城府外,便是这份处变不惊的隐忍力,才使得叶青面对朝廷甚至皇帝的打压,都能够一次次的得以脱险。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朱熹不认为自己处于叶青这样的局势下时,还能够像叶青这般保持着如此的隐忍力,甚至他根本不会等到局势发展到如此严峻的情形下,就已经被自己的敌人给打压出了朝堂。
当年在地方为官,还是后来在宫里为官,朱熹始终都不曾揣摩明白何谓权谋。
文人书生的风骨气节在朝堂之上固然重要,但过刚易折的性格,以及那股迂腐之气,也就造就像朱熹这般大儒,根本不适合于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
“这几日与燕王相处下来,终于算是让老夫彻底明白,为何老夫的仕途会如此不顺了。”朱熹的神情此时并未显得有任何落寞,反而显得是极为坦诚,看着叶青缓缓把视线从窗外移到他身上,顿了下继续说道:“若是燕王不嫌弃,老夫倒是很想过些日子,等临安平静了,去燕京看一看,不知道燕王是否欢迎?”
叶青的神情显得有些惊讶,自从自己回到临安拜会朱熹,说出了自己的请求直到今日,朱熹都一直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但今日……朱熹竟然出乎预料的主动同意了。
“先生所言当真?”叶青神色大喜的急急问道。
看着叶青那喜悦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刻意的做作,朱熹微笑着点头道:“当真!绝对当真!”
见叶青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朱熹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想法儿,坦然的对叶青解释道:“老夫这一生要么是把心思放在了理学之上,要么便是希望在仕途之上有所作为,但不论如何,老夫的志向向来都是……终其一生也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儿什么才行。读书人苦读诗书、十年寒窗,既是为了能够出人头地,也希望靠自己的一身学问能够为天下、为百姓做些什么。这么多年来,老夫一直对于仕途不顺一事儿耿耿于怀,怨天尤人过,也感慨过时运不济,但今日燕王一番话,却是让老夫顿悟……朝堂非老夫之理想所在。”
叶青脑海里思索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今日说了什么至理名言,竟然让顽固的朱熹都开窍、顿悟了。
但不管如何,既然朱熹已经答应了愿意前往燕京,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去纠结原因了不是?
“不过事先说好,老夫年事已高,怕即便到了燕京之后,很多事情也已经无法亲力亲为……。”朱熹心结既然已经彻底解开,此时说起话来也就显得坦诚了很多。
“先生放心,任何事情叶某这里都没有问题。并不打算让先生亲力亲为做些什么,只要先生愿意去,叶某就已经心满意足,感激不尽了。”叶青端起茶杯敬朱熹道。
“所以燕王不知能够在燕京容纳多少书生……。”朱熹笑着问道。
“燕京书院,由先生说了算,叶某绝不会随意过问,而整个燕京路甚至是整个北地,先生可以随意设置分院,所有的事务都由先生指定人选,叶某愿意只管出钱、出力。”叶青放下茶杯说道。
“燕王不愧是燕王,果然是一个痛快人,那就……。”
“一言为定!”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而后哈哈大笑着又再次举起茶杯。
而此时阴雨绵绵的临安城内,荣国公赵师夔刚刚从和宁门处钻进了马车,不等随从说话,赵师夔便急匆匆的说道:“立刻赶去左相府邸,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