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在说话的时候,他正低头清点着仓库里残存的设备和物资,神情如常,没有任何动摇。
“帮我把后盖这里拆开。”他指了指锈死的巨大设备。
“好的。”
槐诗伸手,稍微触摸了一下,感知到了内部的结构和外壳的厚度之后,干脆利落的一刀,切断了那些螺栓。
一人多高的厚重盖板便从主体上脱落下来。
安东打开工具包,小心翼翼的将一具遍布各种芯片的晶板拆了下来,吹了吹上面的尘埃,再次确认型号之后,将它放进精密零件专用的收纳箱里,才总算松了口气。
“看来我没记错。当初建造这里的时候,因为技术部偷懒,为了清理掉以前的库存,所以给出的设计里,主控中心的定位系统直接用了上一代相控阵雷达的部件混搭。
当时维护起来特别麻烦,大家不知道骂了多少次,结果却没想到,竟然方便了我们。这下火控设备的源质追踪系统也可以完成了。”
槐诗跟在后面打下手,负责将装箱的珍贵物品扛起来。
随着安东一起,找遍了整个基地。
他们就像是拾荒者一样,小心翼翼的拣选着任何还没有彻底损坏的精密仪器和设备。
能够扛走的就扛起来,如果扛不动,就拆开来,装箱送进太阳船的工坊里去。
当经过残破的宿舍时,安东出神的看了很久,跟槐诗指了指自己原本的房间位置。
“那时候,第一批撤退的名额下来。大家把维修部门的名额给了我。不是因为我最重要,是因为我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你看,如果人员需要精简,那就要先裁撤水电工,我就是这么幸存下来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当时走的时候,大家忙得甚至没空说再见。只是催我回到现境之后多打点报告,发点物资过来。
所有人都以为撤退是暂时的,总有一天能回来,包括我。
所以,道别的时候,就没想过无法再重聚。”
老人轻声叹息:“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太遗憾了……”
槐诗想了一下,认真的回答:“曾经有个朋友告诉我:相逢和别离总是常见,只要相逢的时候大家曾经尽情欢笑,别离之后,便不必遗憾。
虽然每一次回想起他,总是忍不住难过。可我觉得,如果有一天我要同别人道别的话,也一定会像他那样,对离别的友人赠予期盼和祝愿。”
安东听完,沉默许久,轻声笑了起来:“我的老师可能会骂人,他的脾气可没那么好,也从来不会讲什么温柔的话……不过,我现在已经比他更强一点了,他大概也能消消气,好好休息了吧。”
说完之后,他摇了摇头,对槐诗说:“后面的事情,就让你的大群来吧。就按照这张结构图的标注。
基础设施并没有被破坏太多,拆掉之后,还有很多东西可以用。”
在他递过来的图纸上,已经表明了拆卸的部分,密密麻麻,没有留下任何的剩余。
槐诗犹豫了一下:“这是他们最后奋斗的地方,全部毁掉没关系吗?”
安东教授的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有用,他们活着的时候都会帮你把这些玩意儿劈柴烧。
况且人都死了,不必讲究这些,就当他们已经同意了吧。”
在这样决定的时候,老人没有丝毫的眷恋和不舍。
只是环顾着曾经多少人一同生存和维护过的地方,好像要将这一切都印入脑海里。
“以前的时候,我的老师告诉我:我们没办法选择如何来到和离开这个世界,但可以选择去为什么而活着——大家都是因为这样的道理,才选择加入理想国。
所以,牺牲和死亡总是常见的,不值得惊奇。”
“死掉的人没有能做到的事情,活着的人就要继续做。先辈们无法完成的东西,后辈们就要去完成。
如果有人阻拦我们,那我们就要同他为敌。如果前行者逝去了,那么,我们就要将他们的死变成匕首,去插进敌人的心脏里——”
就好像回应他的话语一样。
远方的薄雾中吹来了轻柔的风,令他的白发微微飘起。
有清脆的声音从窗边响起。
那是是逝去的人所遗留下的项链,在断裂的链条上挂着锈蚀的铁牌,早已经无法分辨上面的字迹。
寂静里,安东静静的凝视着随风摇曳的铭牌,忍不住微笑。伸手,温柔的将它捧起,挂在脖子上,同自己的那份一起。
“亲爱的朋友们,让我们再一次的燃起火炉,打造一切吧。”
他低头,轻声允诺:“我保证,消失在雨水中的一切,都会重生在火焰里。”
无人回应。
只有铁片碰撞,发出漫长时光之前细碎回音。
像是往日的欢笑。
好久不见,大家。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