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向外!
紧接着,无数深度之间,便有数之不尽的星光,冉冉升起!
冰封之桥、葬骨地、白雪原、晦暗城、锈墟……在整个深度区,无穷的火光被点亮了。
伴随着一把把钥匙的插下,拧转,曾经被埋葬地狱中的哨站自漫长时光的沉寂之后,再度迸射出耀眼的光芒。
向着现境,向着地狱,向着彼此……
就在边境防御阵线之上,深邃的阴云骤然崩裂出了一道缝隙,紧接着是第二道。无数地狱所形成的封锁,在迅速的崩溃!
因为现境的力量,在扩张!
在逝去灵魂的欢歌和呐喊之中,那些沉寂的哨所再度激活了彼此之间的回路和连接,引领着这一份久违的力量在地狱之间奔流着,再度,将它们笼罩在怀抱之中。
回归源泉。
此时此刻,决策室里,一直都在可克制着心绪的叶戈尔终于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狂热的呐喊,紊乱的白发从额头上垂落。
在彩虹桥的推动之下,数之不尽的边境在向外扩张,向着更深的深度,令三大封锁的领域向着地狱延伸。
那足以抗衡深度潮汐的波澜扩散,便轻而易举的将血河撕裂,天梯击溃,将沿途的一切庞然大物尽数推开。
无尽之海上震怒的腐烂之龙骤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挤压着,变成了一团肉酱,彻底飞出了防御阵线之外!
就算是亡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在这突如其来的浪潮中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出,地狱的外壳之上,崩裂出了一道道伤痕。
在那光芒所过之处,大半个深度区,三十个深度之内,一切的地狱都被尽数囊括在了边境防御阵线的范围之内。
现境的疆域,在这一刻,笼罩在了深渊之中,覆盖了战场,将一切敌人的通路尽数撕裂!
在漫长又漫长的忍耐之后,来自现境的反抗,终于开始!
当那一片无尽之海上,来自彼方的血色褪尽之后,纳吉尔法的庞大船身被再度抛出,砸在了黑潮之上。
自鹦鹉螺的俯瞰之下,掀起了一片惊恐的涟漪。
此刻,肃冷的铁光自天穹之上再度扩散,自铸造熔炉的转化之下,数之不尽的尸骸在阴云中迅速的化为利刃,对准了下方的敌人们。
暴雨,再度洒落!
不留下任何的空隙,不留下一片死角,云中君的怒火和鹦鹉螺的憎恨自天穹之上迸射而出,再度将一切推向灭亡!
铁雨之下,纳吉尔法嘶鸣着,奋力的吞吃着自己身旁的大群,艰难的,再度恢复完整,想要回头决一死战。
可当它再度升起的时候,天穹之上,已经再无任何的铁雨的存在了。
海天之间,高悬的鹦鹉螺号之上,只有云中君漠然的俯瞰。
在他的头顶,一片空空荡荡里,只有不祥的阴云不断汇聚着,扩散。庞大的熔炉里涌动着火光和雷霆,渐渐铸造出了令人惊悚的狰狞轮廓。
宛如天穹之冠。
“看到了吗,如今断绝汝等退路的,便是曾经理想国所划下的边界……”
槐诗眺望着无数哨站亮起的辉光,伸手,就像是握紧了无形的剑柄那样,对准了下方的白骨之船、黑潮,乃至无尽的海洋。
最后,向着眼前的敌人宣告:
“——现在,也请你见证他们所留下的丰碑吧。”
那一刻,当无形的利刃斩落,天穹之上的阴云,便裂开了一道绵延数十里的裂口。数之不尽的雷霆和火焰从其中洒下,将灰暗的一切尽数照亮。
但此刻,已经没有人在乎那些微不足道的火光与雷电了。
就在凭空迸发的风暴里,黑暗的裂口之中,有宛如山峦一般的剑锋缓缓伸出,向着尘世,坠落!
难以想象,究竟需要多少的尸骨和死亡,才能转化出如此规模的武器,又是需要多么恐怖的熔炉和火焰去淬炼,才能铸造出如此庄严的锋刃。
没有剑柄,也没有护手,飓风和火焰的笼罩之下,庞大如山的剑刃烧灼至赤红,如同陨石,贯穿了天穹和海洋之间的狭窄间隙,向着战场刺下。
将一切都笼罩在了暗影之中。
就在宛如山峦的剑脊之上,在火焰和雷霆的焚烧中,却不断的有碎片剥落,一行又一行密集的刻痕迅速的浮现……
那是名字。
数之不尽的姓名!
曾经一切的牺牲者,所有为了阻止深度倒灌而牺牲的奋战者,一切还存留在命运之书的记录中的名字,他们奋战的经历,死亡的战场,乃至最后的抉择……都被记录在这庞大的剑身之上!
他们的牺牲,他们的憎恶,他们的怒火,还有他们归来的灵魂,都伴随着这一剑,向着地狱,斩落!
万钧雷霆,无穷熔火,冻结霜风,涌动的海潮,乃至暴虐之雨……一切天象和灾难在这魂铸的一剑面前黯然失色。
此刻,海天之间,所有见证者的眼前,便只有这唯一的烈光!
凄厉的惨叫声无人听闻,纳吉尔法的挣扎和逃窜无人关心,黑潮的痉挛和涌动也无人在意。
当理想国的丰碑从天而降的瞬间,一切便被尽数笼罩在那耀眼的光芒里。
再无路可逃!
万丈海潮波澜向着四方惊恐的退,但又迅速在恐怖的冲击之下蒸发,连同瑟瑟发抖的黑潮和无穷军团一起。
暴风吹卷,冲上天空,将一切阴霾和血色吹散,令天穹的裂缝之后,照下来自现境的一线光明。
撕裂了风暴和潮汐,穿透了深邃的海洋,那笔直的剑身一直向下延伸,直到深深的钉进了白城要塞根基中所延伸出的岩层之上!
而纳吉尔法,早已经消失不见。
在剑刃的劈斩之下彻底崩溃。
只不过,这一次,它再没有机会重生和再起了。
焚烧的剑刃已经将一切死亡都尽数吞没。惨烈的嘶鸣声在烈焰里渐渐消散,庞大的白骨战船已经被尽数熔炼在钢铁之中。
在剑身之上,还有残缺的轮廓不断的挣扎着,想要逃离,可到最后,只能徒劳的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成为了剑身上无数划痕中微不足道的妆点之一。
见证曾经的荣耀。
“现在,你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去欣赏了。”槐诗轻声道别,看向前方。
现在,当天穹之上,来自故乡的光芒照落时,剑身之上,那些数之不尽的姓名便泛起了金色的辉光。
恰如真正的丰碑那样!
.
寂静,在漫长的寂静里,亡国的殿堂里,没有人敢说话。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深深的低下了头,尽量的隐藏着自己的存在,甚至不敢流下汗水,死死的屏住呼吸。
当至上者的怒火爆发时,哪怕仅仅只是呼吸,都是足以粉身碎骨的罪过!
可并没有预料中的震怒狰狞,也没有他们所为之惶恐的肃冷威严。
在这寂静里,驻足在原地的枯萎之王静静的看着投影中传来的景象,凝视着那一道仿佛通天彻地的丰碑。
许久,肩膀抖动了一下。
再抖动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仿佛一切失望和愤怒都一扫而空,枯萎和凋亡之君端详着那样的场景,便再忍不住大笑出声!
如此愉快!
甚至,衷心的,为如此的结果献上了自己的掌声和赞美!
“陛下……陛下……为何发笑?”
在御座的重重台阶之下,有人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抬头,可是却不敢窥探主宰的面孔。只能看到王座旁边,那些枯萎之王的亲军和弄臣们,那些统治者们如出一辙的欢快模样。
就仿佛亡国并没有惨败,反而大获全胜。
甚至比那还更要欣喜。
更加的期待。
“看到了吗?我之臣属!”
枯萎之王大笑着,回头问道:“如此短暂的离别之后,理想国那群碍事儿的家伙竟然还没有死绝,现境还存留着那样的对手……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诚然如是!”
下属们跪地,恭敬的回应,那呼喝声汇聚如海潮,在庞大的亡国之中回荡。
“很好,非常好!如此的对手,实在令人快慰!”
枯萎之王指着投影中,云中君的面孔,对着座下的猎犬命令:“好好看着他,伽拉,作为吾之忠犬,将那一副模样,那一张面孔铭记在心——”
“——从此之后,那便是我的敌人了!”
.
.
同亡国的亢奋和战意不同。
当决策室里的欢呼和喜悦终于迎来尾声之后,所有人都看向叶戈尔苍白的面孔,还有他手边已经空空荡荡的药瓶。
气氛渐渐平静。
“结束了?”心脏饱受折磨的秘书长轻声问。
“……”
所有人沉默着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竟然也有些不确定:“大……概?”
或许?可能?谁又能料到接下来会有什么幺蛾子呢?
可不论怎么样,这一场诸界之战的序幕,已经正式结束了。
可当一切终于暂时告一段落,可以短暂的松口气之后,叶戈尔的神情却越发的茫然。
他端着眼前的平板,反复检查着所有被槐诗拿走的修正值,反复的计算,反复的刷新。
但是不论怎么看,结果,就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数字。
【0】。
没了!
全他妈的没了!
百分之十七的修正值——这几个月以来,全世界所有气象调配所产生的成果再加上来自统辖局的库存,足够让整个世界为之动荡的力量,没了!
就算是全部都在进阶的时候烧掉,也不能够吧!
况且他看的清清楚楚,槐诗根本就没有用那么多,在这么大一笔修正值里,他进阶和战斗时挥霍的,甚至不到百分之五!
可剩下的呢!
只是想到里面如此庞大的缺口,就令叶戈尔的脑血管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
“那么多修正值呢?”
秘书长敲着桌子,愤怒的质问:“给我查!那么多修正值去哪儿了!让天国谱系那帮王八蛋给我适可而止!白薅了统辖局的修正值就算了,总不能用不完还打包带走吧!”
“咳咳,那个啥,或许,不用查了。”
在指挥中心的角落里,从头到尾都在淡定喝茶的创造主沙赫终于放下了茶杯,在咳嗽了两声之后,指了指屏幕。
他说,“应该,都在那里了。”
叶戈尔猛然回头。
愣在原地。
只是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屏住呼吸。
此刻,统辖局的探镜俯瞰之下,就在无尽之海上,点点如梦似幻的光芒缓缓升起。
自槐诗的身旁,那贯穿海天的丰碑之前。
归来的灵魂们从鹦鹉螺号中升起。
当耗尽了这一份得之不易的奇迹和力量之后,洗去了深入灵魂的歪曲,摆脱了缠绕在意志之上的凝固,那些逝去的灵魂们沐浴着来自现境的辉光,缓缓升起。
经历了七十年的煎熬和战斗,漫长又漫长的等待和牺牲之后,他们终于诀别了地狱,站在家门前面,回过头,最后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世界,还有曾经所挚爱的一切。
无声道别。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目送之中,那些往昔的英雄们顺应着白银之海的呼唤,踏上了最后的归路。
再不回头。
他们,回家了。
远去的潮声中,槐诗昂首,见证着他们远去的光芒。
直到最后的一丝微光消失不见。
微笑着,轻声道别:
“大家,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