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无声一叹。
很快,自迅速靠近的脚步声里,闸门被粗暴的撕裂了。
短短的不到一分钟时间。
追逐者自迷宫一般的城寨之中紧追而来。
“人呢?”
那个被称为三爷的男人抬起头,一道道猩红的刺青从脖颈之下爬上了他的面孔,张牙舞爪,杀意狰狞。断裂的手臂之上,接续了一截漆黑的钢铁,染满了血腥。
当柳东黎被囚禁,佩伦重创,如今,他才是迦南秩序的维持者,真正的掌控人。
佩伦的养子,桑德罗。
白鸹遗憾的耸肩,无可奈何的回答:“走了。”
“生意不做了?”桑德罗漠然的发问。
“是啊,不做了。”
白鸹叹息,“算我欠三爷你一次,除此之外,您是要三刀六洞还是刀山火海,我绝无二话,认了。”
说着,仰起头,宛如一块躺在别人店门口讹钱的滚刀肉。
“……”
死寂之中,桑德罗漠然的看着他,染着血腥的铁手张开又合拢,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
“六点钟之前,滚出迦南。”
桑德罗最后冷声警告:“从今往后,你们林家的生意,做绝了。”
当他走出店外的时候,便看到了追击之后返回的下属,只是一个照面,六个升华者便已经尽数重创,还能留口气,只能说对方为了自己九哥,没有狠下辣手了。
“他妈的!”
桑德罗的面色涨红,铁手捏碎了栏杆,许久,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父亲那里呢?”
在他身旁,下属摇头:“什么都没说。”
轰!
整个楼宇轰然一震。
铁手之下的黑暗井喷,虚无的阴影如同被赋予了实质那样,几乎险些将整个楼宇彻底捏碎……
十灾·黑暗之灾!
“父亲他太迂腐了。”桑德罗的神情狰狞,“我早说过,柳东黎那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改不了吃屎!”
“去,召集所有的人手!”
“去哪儿?”下属愕然。
“还能去哪儿?”
桑德罗咬牙:“当然是送我的好二哥和他们的朋友,早点上路!”
那一瞬间,从他的手中,黑暗井喷而出,冲天而起。
瞬间,将整个迦南,彻底笼罩在内,无处不在的黑暗狂暴席卷,扩散,将一切都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
十灾显现!
而就在黑暗之中,陡然有结晶生长的声音响起。
猩红的色彩拔地而起,显现自天穹之上,宛若刀剑,将黑暗之灾的侵蚀彻底扫灭。
——血水灾!
无穷的血水在黑暗里涌动,宛若怒龙那样,汇聚一束,瞬间,向下凿出,深入大地,卷着林中小屋在迦南的层层封锁中向前,贯穿所有的阻拦。
突入囚笼!
对于曾经身为绿日一员的葛洛莉亚而言,整个迦南的要害和隐秘机构都无从隐藏,如今确定了柳东黎的位置之后,根本不需要再拖延浪费更多的时间。
猝然之间,撞碎了外层的封锁,笔直向内。在无孔不入的血水流淌之下,一切薄弱的空隙都被血水所充斥,撕裂。
干脆利落的带着林中小屋,降落到了最深处。
来到了柳东黎的面前。
轰!
林中小屋,从天而降。
“柳先生,我来救……”
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吸熘。
就在簌簌尘埃的舞动之中,一张令人哦呼不止的面孔抬起,端着碗,又夹起了一快子面条,吸熘不止。
就在囚禁自己的牢房内,煤气灶上的锅里还在沸腾。
电视上还转播着明日新闻的直播,角落里的自动售货机的灯光常亮。
碗里的酸菜和排骨散发着阵阵浓香。
而那个坐在小马扎上的男人穿着背心拖鞋和大裤衩,头发乱糟糟的,正在专注的埋头吃面。
“哟,吃了吗?”
柳东黎看着呆滞的年轻人,友善邀请:“我多下了三两,要不要一起?”
“呃……”
林中小屋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不……用了。”
“林中小屋,小十九,对吧?你老师呢?”柳东黎了然的点头,“也对,没赶上,他一定不好意思来见我……我跟你说,你别看他不要脸的样子,实际上脸皮可薄。”
他干脆利索的将碗里的面前全部吃完,抹了一把嘴,眉飞色舞的说着曾经槐诗的糗事。
把裤子穿上了。
麻利无比的整理好了形象。
如同魔法少女变身一般,双手好像抹了发胶一样从头上捋过之后,乱发就变成了干练的背头。
瞬间从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变成了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的社会精英,连皮鞋上都一粒尘土都没有。
“行了,咱们抓紧时间。”
他拍了拍呆滞的林中小屋,挥手:“走吧,事情还没解决呢。”
“啊?”
林中小屋茫然。
有人说:“你准备去哪儿?”
这不是林中小屋问的,而是来自栏杆之外,厚重闸门之后的空间。
紧接着,黑暗如瀑喷出,将闸门宛若薄纸一般撕裂!
肉眼可见的漆黑收缩,化为了一张阴沉的面孔。
“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柳东黎。”
桑德罗抬起头。
“不好意思,我是二五仔嘛。”
柳东黎无所谓的一笑,瞥了一眼他的右臂:“这么快就接上了?效率还不错嘛。”
那一瞬间,刻骨的杀意铺面而来。
林中小屋眉头一皱,正准备退至柳东黎身后,却发现……这一次有人比自己快一步!
柳东黎先跑到他后面了!
“小十九,上!”如同没良心的宝可梦训练家一样,柳东黎握拳加油:“快让他领教一下你老师的厉害!”
【???】
林中小屋呆滞:“啊?”
“怎么了?你不会指望我吧?”
柳东黎愕然,摊手摆烂:“我被我爹锤成这样,能走路都算不错了,你还指望我跟这些个没脑子的家伙打架?我是人质诶!”
哪里有人质放嘲讽放的这么熘的啊!
林中小屋想要骂人。
可在那之前,桑德罗已经再忍无可忍。
黑暗怒吼。
就在握紧的铁拳之下,奔流的黑暗像是潮水一样,撕裂了走廊和墙壁,向着他们碾压而下。可紧接着,血水奔流的沸腾声就从头顶的裂口之中响起,井喷!
猩红和漆黑绞成了一团。
十灾之间的碰撞令整个监狱最底层都陷入了动荡之中。
“就连你也变成天文会的走狗了吗?葛洛瑞亚!”桑德罗怒吼:“滚出来见我!”
奔流的血水化为利刃,将黑暗隔绝在外,却并不理会桑德罗的怒骂。
自这大地之下的狭窄空间中,狂风骤然呼啸而来,层层苍白的气浪凭空浮现,气压在瞬间狂暴的变化,自血水的结晶之中凿出了深邃的裂痕。
风灾显现!
再然后,从破裂的墙壁之后浮现,一颗颗虫卵无声的浮现,孵化。数之不尽的飞虫从墙体之中重生,钻出,形成潮水,张口撕咬。
整个监狱竟然是以无穷虫虱铸造而成!
蝇灾!
而骤然燥热的空气里,恐怖的高温化为虚无的人影,自烈火的交织之中显现——监狱的看守者·焚灾!
转瞬的围攻之中,血水灾的防御骤然碎裂。
黑暗之潮长驱直入,瞬间,跨越了漫长的距离。无穷晦暗里,一只只诡异的眼眸隐现,癫狂俯瞰。
骤然合拢。
“死!!!”
自桑德罗的操控之下,毫不顾忌的,施以全力!
要将眼前的叛逆者连同不自量力的闯入者,尽数粉碎成尘!
“卧槽!?”
在那一瞬间,被推到前面的林中小屋脸色彻底惨白。
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睛,奋力呐喊:
“——老师救我呀!”
惊恐的尖叫扩散,自黑暗中,鸟鸟升起。
轰!
大地骤然动荡。
只剩下惊天动地的巨响。
“嗯?”
伦敦,罗马行宫之内,同皇帝谈笑的槐诗微微回头,似是看向了远方,很快,便平静的收回视线,举杯。
毫不在意。
而迦南之内,只剩下,一片死寂……
当漫天黑暗自烈光的喷薄之中焚尽,大地和天穹之间的狭窄距离被万钧之力所贯穿。
宛如泡影一般破灭的云层之后,烈日的光焰骤然喷薄,恐怖的光晕扩散,化为层层巨环,显现在天穹之上。
仿佛天眼。
太一之眼,漠然俯瞰!
自那高远的眸中,漫天暴虐之光收束,化为一线,垂落,瞬间洞彻了一切的防御和封锁,降下威权。
烈光如剑,楔入大地。
瞬间,撕裂狂风,焚尽蚊蝇,贯彻火焰。
最终,扑灭黑暗!
当那恐怖的压力从天而降,黑暗撕裂,桑德罗的身体砸在了地上,半身已经被烧为焦炭。
当他呆滞的抬起头时,终于看到了,那从烈日之中所降下的利刃,悬停在半空之中。
距离自己的面孔,只差一线。
太一没有杀死他。
并非是因为仁慈。
而是因为那从天而降的利刃,被握在了手中。
泛起铁色的手掌之上,嗤嗤作响,粘稠的血色自指尖滴落,蒸发。
“越来越出息了啊,东黎。”
那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魁梧老人抬起面孔,看向了自己的孩子,还有他身后的林中小屋,浑浊的眼童之中浮现出一丝温柔:
“好久不见,葛洛莉亚。”
血水之中,葛洛莉亚的身影缓缓升起,低下头,就像是离家经年的女儿那样,欲言又止,许久。
她说,“好久不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