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把脚拦在门口,说话最多的那个女生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她弯着眼,没什么歉意:“走路小心点,别老往人家脚上绊。”
“……”
迟宁去看习佳奕的表情,女生刚才还挺气场全开的,人都出去她便像菠菜效益过了的大力水手,松垮垮地扶着墙。
她脸色惨白,还不忘对着迟宁笑。
“还好你来得早,他是不是也在外面。”
迟宁知道她说的人是薄幸:
“嗯,没进来,看位置是听不见的。”
“那就好。”习佳奕松口气,她的神经却还是紧绷着的,小声说,“我在他眼里已经够不堪的了,可不能再差了。”
迟宁看这习佳奕的时候才能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真的会让自己变得小心翼翼的。
习佳奕:“我没事的。”
迟宁过去扶她坐下,只看一眼便了然于心,问:“吃药了吗?”
“吃过了。”习佳奕笑,“你知道吗,我刚才两千米可是跑了第二名。我可是竭尽全力地去跑了,我想,在所有人为我欢呼鼓掌的时候,我明目张胆地看他,也不会被发现了。你知道吗,他们说第一名高中是体育生来着,我是不是很棒?我感觉我的人生都没拿过几次前三诶。”
迟宁俯身,揉着她的头发:“很棒。”
习佳奕垂着眼,她的情绪比南汀的天气还要来的变幻莫测,前一秒阳光普照,下一秒雷雨交加。
“阿宁,我是不是真的……太脆弱了。”
我明明有无数次可以大胆张扬地站在阳光底下去享受这人间的热闹,我可以听着海浪潮起潮落,我可以去感受黄昏月圆旖旎的浪漫。
可我怎么什么都做不了。
我怎么会把自己困在这样的黑暗里独自喘息。
每当我竭尽全力去拥抱那样的人生,脑海里会有无数的声音告诉我:“你好累,我们去另一个更美好的人间吧。”
“那里是再也不用你强撑着自己打起精神,再也不用你去揭开自己的伤疤发出无人可知的求救信号。在那里——你能拥有你自己。”
“走吧。”
“去死吧。”
迟宁没动,只是问:“你觉得有抑郁症的人脆弱?”
有抑郁症的人,矫情,是因为自己思前想后,是经不起一点风浪的懦夫。
似乎,这就是抑郁在大众眼前的认知。
“……”
“他们比自己、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坚强千百倍。在每个恶鬼哭嚎的日夜,他们在和自己的灵魂斗争,任凭绝望蚕食掉自己的神智,承受着无人知晓的狰狞和痛苦。”
“在所有叫嚣死亡的声音里,他们还在坚定不移地告诉自己,我想要活下来——”
“你觉得他们脆弱吗?”迟宁笑,“佳奕,我从来都不觉得我自己抑郁,是什么脆弱的人。我们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得了一场漫长的感冒。”
“我们只是,在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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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确实来得快去得也快,药物治疗会比什么都有效。
习佳奕带上了那为数不多的银牌奖章,大大方方地跟计院的同学们合照,此时她站在阳光下,在努力地学会去拥抱这个人间的太阳。
迟宁拍完照就把照片上传到学院的群里去,少女仍穿着长袖的外套,眼底也总是带着笑,身边都是热闹的欢声笑语,人人都敬她又喜她三分。
习佳奕忍不住地一直打量她。
她拿起手机,是校运会计院独门举办的活动,给四年后,也就是毕业了的自己写想说的话,留下联系方式,四年后的这个时间会把短信发出去。
她给迟宁写。
【请你一直活在光下。】
【岁岁长安宁。】
另一封信,寄给一位少年。
迟宁发完照片,偏头:“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习佳奕笑,“你刚才不是去接人了吗,怎么现在就剩你自己了。”
“接三哥去了,三哥估摸着这会肯定被校领导缠着呢。”薄幸伸了个懒腰,“南大是真想搭上薄氏这条线啊,到时候计院赞助、软件研发可不愁了。”
习佳奕:“软件研发?”
薄幸:“对啊,三哥不就是做这个的。”
迟宁细节怪,纠正道:“不是他做这个,是他的公司主打做这个。”
“有区别吗?”薄幸茫然。
“区别在于他不会。”
“……?”
薄幸从小到大都听他外公不断念叨,说什么薄知聿也就是运气好靠着一手做IT的天分混到现在,没有独家技术怎么可能。
然后他外公还试图把他扔着跟薄知聿一起学习。
学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分不清什么是C语言先不说,小时候看到薄知聿都觉得毛骨悚然。
但确确实实,非常肯定。
薄知聿他会,虽不外漏,但他掌握着最核心的技术发家致富至今。
薄幸试图让她悟:“阿宁,你有没有想过。三哥在网上一张照片都没有的同时,也隐藏了他会计算机这件事?”
谁会计算机?
printf都分不清是什么的人,跟以为C语言是拆那(China)Language的人还挺惺惺相惜的呢。
于是乎。
一众学校领导和薄知聿来的时候,就看见迟宁以一种伤心且指导人的语气。
“做人要真诚。”
“你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会做计算机。你这样到他面前,不就是戳着他的伤疤吗?我们可以在夜店蹦迪,但不能在薄知聿的雷区上开夜店。”
迟宁以自己的亲身经验传授,慢吞吞道:“或许,你见过南汀普天同庆的三百响礼炮吗?”
薄幸:“……”
薄知聿:“……”